郭碧融:哭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在韩剧《机智医生生活》第二季的其中一幕,一名实习医生站在即将离世的2岁小孩病床旁,准备在小孩失去生命迹象时向小孩的父母宣告死亡,但实习医生却悲痛地哭泣,哽咽至无法开口宣告死亡,最后由前来查看情况的专科医生执行任务。

实习医生事后向专科医生道歉,但专科医生认为他并不须要道歉,因为医生也是人,想哭是自然的情绪反应,不管在病患或监护人面前流泪都无妨,唯必须要做好份内工作。

专科医生过后与朋友聚会时聊起自己第一次进行死亡宣告后,成功地在病患家属前装作若无其事,结果事后躲进厕所抱头痛哭,现在回想起都觉后悔和丢脸,因为在病患家属面前掉眼泪不是一件丢脸和惭愧的事。

这一段剧情令我想起自己在任职记者期间,听过许多前辈说记者最好隐藏自己的情感,不要在受访者面前掉泪,因为会失去客观的判断能力。

当时我专攻政治路线,见到的都是意气风发的政治人物及长袖善舞的商界领袖,采访时都忙着消化他们发表的言论,极少碰见那些触动心弦的故事,更别说在受访面前流泪。所以,我认为自己是一名很理性的记者。

后来,我在跑政治新闻之余,也趁空隙期间自行策划专题报导,接触的受访者来自社会各阶层,包括志愿工作者、残障人士、讲师、律师等。

某次为了书写儿童学习障碍的专题,于是约访一名自闭症女童的母亲。访谈期间,孩子的母亲缓缓地诉说照顾小孩的艰辛过程,在说到若有一天不在人世孩子如何是好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凝视在沙发上高兴玩耍的女童和拿着手帕擦拭泪水的母亲,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沿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我吸了长长的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哭”,因为我觉得很丢脸,怎么能够跟受访者一起哭了起来啊?

我依然顺利地完成采访工作,但在回程途中,受访者哀伤的神情依旧在脑海里盘旋,内心尚有丝丝的感伤。我花费约1个月的时间书写这篇专题,期望能让更多人关注与了解学习障碍,也希望政府为学习障碍儿童设立完善的教育系统。

蓦然回首,我反而感谢自己当初留下的眼泪。这意味我对他人不幸的遭遇抱有同理心,更推动我书写更多边缘社群的故事,让人看见他们的存在,也让自己将这个社会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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