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谈玄 22 |
女鬼复仇 二十年不晚

从芙蓉到吉隆坡,走旧路也只有四十二英里,驾驶轿车,约莫一个小时,再慢,一小时十五分也可以到达。

可是,林文扬却费了六个小时。

不是迷了路,不是轮胎漏气,不是……

而是遇上鬼,遇上女鬼,遇上漂亮的女鬼。

(一)

那一天,林文扬到吉隆坡赌马。这是他每个星期六不能缺少的节目。

最近十年来,他风雨不改,逢赌必到,而且还有一个习惯,独自驾车。他不喜欢朋友同行的原因,是怕人多意见杂。

在马场,每一秒中的思想改变,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赢输常是在一念之间决定下来,如果独行侠,便不会受人左右,赢,是自己本事,输,怨不了别人。

而且,林文扬还有第二个节目,那是不管赢输,袋中最少会留下五十块钱,准备到中南区找一个廿块钱左右的妓女,让沸腾的情欲有一次发泄。他认为这种买卖式的发泄,不负任何感情,再干脆不过。

刚在马场赢了钱,袋里有几千块钱的现款,林文扬觉得格外清爽,很自然的将车开到中南区。

老地方,遇到老管楼。

“有花吗?”他问。

“有。”管楼见是熟客,笑脸迎人。

“鲜花还是残花?”

“都有!”

“来朵鲜花!”他表情活泼愉快。

“到老地方,先抽根烟。”管楼说。

“给人摘了去?”他有点不愉快。

“不是,不是。是在前街那间,我叫人去找阿福,阿福会马上载她来。”

阿福是专干接送的。

林文扬迳自开了一间房门,进到里面,先撒了泡尿,便在沙发抽起烟来。

“对不起,我来迟了!”是娇滴滴的声音。

林文扬刚吸了一口烟,回头一看,马上精神起来。

好美丽的一个女孩。

“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上半个钟头。”林文扬说。

“你是老顾客,怎么敢让你久等?”

林文扬把她搂在怀里,一番耳鬓摩擦,已心痒难耐,于是像晨操的骑师,一上马背,便尽力催策了。

临付钱时,林文扬还打从心底发出赞叹。好一朵鲜花,不但身材适中,脸孔娟秀,难得还有一双大眼睛 ,更难得是眉宇间有一股不属于妓女的气质。

“忘了问你,贵姓?”林文扬笑着问道。

“萍水相逢,何必太认真?”女的说。

林文扬点点头。逢场作戏,一拍两散,风月场中,永远不必认真,认真是一种痛苦。

“但愿后会有期!”林文扬向女的告别,便迳自下楼。

吉隆坡的节目已经结束,要回芙蓉了。

(二)

林文扬常向人夸耀,从吉隆坡到芙蓉,那一处有转弯,那一处有窟窿,甚至那一处的路牌有什么特征,都知道,至于这一条路上,有几个坟场,曾经发生过多少鬼怪故事,他也能如数家珍。

好多朋友警告过林文扬,驾夜车回来,又是独自一人,在翻风落雨,或者天黑如墨时,得提防鬼的出现。譬如,车窗玻璃要关好,常常回头看后座,免得载了一个无头鬼或长舌鬼。

林文扬像吃了豹子胆,从不信这一套。

像今晚,他更没有理由害怕。

明月朗朗,温柔的月光,泄满大地,到处是一片明亮。草虫鸣声像音乐,清脆动听,加上赢钱了精神爽,即使有鬼出来,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车子平稳的向前驶,经过居说有女鬼出现过的士毛月坟场,没有异动,经过大丁坟场,也没有异动,上岭又下坡,离芙蓉只有五英里了。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吱喳吱吱喳”的声音。

有节奏,有旋律,像蝉鸣,像鸟语。

那么清脆,那么动听,又是那么令人神往。

很自然的,林文扬放慢速度,凝神聆听。

突然,一阵震荡,使林文扬惊醒,甩甩头,仔细一看,车已停下,恰恰当当转了一个弯,停在分岔路边。

这条分岔路,已弃置不用好久了,两旁长满矮青 ,车停处离大路只有五十码。

怎么会驾进这里来?林文扬想了又想,始终想不起来。

难道是碰上了鬼?

一阵轻微的颤悚从心底生起,好好的在大路上驾车,怎么会在分岔路停下来。

远远的,传来了“淙淙”的声音。林文扬下了车,循着声音走去,越过矮青丛,看见一条小河出现在月光下。

“淙淙”的是水声,一点都不奇怪。

回去罢,林文扬催促自己,于是,回转头,循着来路走。

刚跨出一步,传来一阵尖锐的“哎呀!”声。

回头一看,小河中一个人徐徐站起来,藉着月光,林文扬看得清清楚楚,是一个女的。

夜晚,月光下,水中站起一个女人来,真是不可思议。

有一股力量,驱使着林文扬往前走;近了,一看是个约莫廿岁的女孩,好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鬼,不是女鬼,也不是水鬼,林文扬几乎肯定的告诉自己。

对方仿佛浑身发抖,接着说:“好冷哦!”

哈!讲的是华语,林文扬心中放下一块石头,呼出一口气,对方绝不是鬼,鬼当然讲鬼话,哪里会讲华语?

“我住在胶林里,”对方打开话匣,滔滔不绝的说:“今晚月色好,散步到这里,一不小心,像被鬼迷一样,踏着滑溜溜的石头,便摔倒了。”

林文扬伸手拉她,她的手,是冷冷的。

“你的衣服没有湿?”林文扬浑身鸡皮疙瘩。

“奇怪吗?”对方问:“你害怕?”

“我……”

“我看出来,你害怕!”

林文扬强作镇定说:“我不怕!”

“哈哈,你讲话已经发抖。你开始怀疑我是鬼,是女鬼,对吗?”

林文扬凝视对方好一会儿,说:“如果你是鬼,我也不怕,因为你太美丽了。”

“你知道最美的孔雀羽毛就是最毒的药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你好像兴致很高?”

“没想到会遇见你,”林文扬说:“真的,没想到会在今晚遇见你。”

“人间,没有傥来之福。”

“什么叫傥来之福?”

“没想到竟然得到,或者,就叫飞来艳福。人们常自作多情,以为飞来艳福,其实,是飞来横祸。所以,不要以为遇见我是艳福,或许是横祸呢?”

“如果你会给我带来横祸,我死也甘心。”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对方表情严肃:“告诉你,我叫尚心。”

“尚心?”林文扬倒退了几步,口吃的说:“尚……尚心?你叫尚心?”

“不必害怕,不必发抖,我是尚心,我们过去曾经认识,曾经发生过关系——”

“尚心……心……”林文扬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住嘴,”尚心带着命令说。“你以为我会忘记吗?廿年前,你在芙蓉叫妓,我应召,然后,你载我到郊外,抢去我的颈链,活活的把我掐死。”

廿年前的往事,经尚心一提,全部浮现在林文扬脑海。

“我的冤魂游荡了廿年,才找到你。”尚心又变得很平静:“漫长的廿年,够人捱,更够鬼捱!”

“刚去赌马?”尚心转了话题。

“是的!”林文扬声音细细。

“赢了钱?”

“是的!”

“五千七百块!”

林文扬点点头。

“够打斋了!”尚心冷冷的说。

林文扬浑身抖索了一下。

“还是去中南区叫妓?”

“是!”林文扬忍不住了:“你都知道?”

“我已经告诉你,我不是人,我是被你掐死的尚心,是鬼!林文扬,当年你好残忍。”

“因为你的颈链太引诱人!”林文扬无限的忏悔:“后来我才发觉,是假的!”

“我恨你,是你为了一条颈链,竟把我掐死,我告诉你,听着——”尚心大喊一声,停了下来,望着林文扬。

林文扬几乎站不稳了。

“你刚才叫的不是妓女,而是我!”尚心说:“听清楚了吗?是我的化身!”

“你?”林文扬睁大了眼睛。

“我,是我偷溜进房里,让我再告诉你,当你和我发生关系时,你已从我身上传染了可怕的性病,比越南玫瑰还毒的性病,现在,回去罢!你只有七天的命。”

尚心说完,大笑一声,不见了踪影。

(三)

果然七天后,林文扬死了,下半身浮肿,连平常的裤子都穿不进。

家里人替他办丧事,打斋。

下葬回来,家里人算算账,刚好花去五千七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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