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情缘】五

文:玄小佛

 
“他不是天下的男人,——他是我的生命。”

“好恶心哦你。”

我真是看不惯,生命?就那副德性?

“脏兮兮的,长得一副海盗投胎相,你的生命?老姐,你有毛病。”

“——你不懂。”

她的目光,还寻着那早已消失的背影。

“他爱我——,他使我活下去——,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世界,——他爱我。”

我望着戴品芬,像望着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爱你还打你?你上辈子欠他是不是?”

“——我是欠他。”

戴品芬幽怨的目光,从未那么认真的目视我,起咒般。

“这生我都欠他,——到老到死。”

戴品芬幻语般的自喃,那么认真,那么执定。

但,我却想笑,那真是个笑话,任何人听了,都会当她是个笑话,这是什么世纪了?爱情还有那套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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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通常只有我跟妈妈俩个人在家。

戴品芬通常会提早到电台,大概是准备点要念的稿子,和恰当的死人音乐吧。

我这个没男朋友,又失业的人,除了看电视,没有第二件事做。

妈妈又把爸爸的骨灰从床底搬出来了。

不是我大逆不道,每次,妈妈搬出爸爸的骨灰,走到客厅爸爸的遗像前,那个步伐跟举止,总是发出阴森森,惨兮兮的气氛。

她也是奇怪,大白天,阳光闪亮时,她不搬,不拭擦,总在夜要深了,才去做这件事。这时候,客厅的灯光,好像变得更晕黄,更暗沉了。

“妈,——”

我忍不住抗意了,也许,这两天我的心情被程强那王八蛋弄坏了。

“白天不能搬出来吗?”

妈妈有一张白净但模糊的脸。

稀疏几乎生俱就没有的眉,小细眼、泡泡的朝下垂,平偏的鼻,加上一张瘪瘪倒挂的嘴。

远远的看,说句不孝的话,活像个麻将牌白板。

“为什么一定要晚上搬呢?骨灰缸又不脏,一个礼拜搬擦两、三次,妈,你烦不烦嘛!”

妈妈的小细眼,抱着爸爸的骨灰,罪过的盯着我。

“给你吃、给你喝,死了还留笔钱让你受教育,这种话你讲得出口?”

“你只会关心爸爸!”

我声音大了,一点也不为妈妈刚才的话惭愧。

“活在这个家,我像个没人理的孤儿!”

妈妈抬起她的小细眼。

她望着我,那目光——很奇怪、很特殊、很诡异、很——,我说不出来,我真的说不出来。

“妈——。”

我想,我的话可能伤到她了。

感情与爱仿佛全已消失(分题)

“——妈,我心里很烦,我失业,我又——。”

她打断了我的话。

“我知道了,品芬告诉我了。”

妈妈声音平平直直的,一点也不温暖,一点也不因为我道歉的语调而改变对我的冷漠。

“只有懒死,没有饿死的,二十几岁了,自己要想办法。”

天哪!

我想我要离家出走了。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妈妈,她为什么这样?

爸爸死了,她的感情与爱,也一起死了吗?

电话铃鬼叫的在沉闷,冷漠的空气中,一声声惊吵着。

妈是从来不接电话的,她是个活在没有电话文明这种世界的人。

我去接了。

十分意外,打电话来的,竟然是程强。

更意外的;他约我喝咖啡。

妈妈继续在擦骨灰缸,小心仔细,旁若无人,专注的擦。

我大声的回答,我有意让妈妈听清楚。

“喝咖啡?可以呀!我现在就出来。”

挂上电话,我换了我买的裙装,又东涂西抹的把美容师那套在脸上实行一遍。

妈妈终于注意我了,在我踏出客厅大门之前。

“什么人这么晚了约你出去?”

“男的。”

嘭一声,我带上大门走了。

程强那个贱小子我是痛恨他的,但;我居然把自己打扮的花花绿绿去见他,想想有点没必要。

尽管辉煌是个小小的破贸易公司,可是;程强从来就爱把自己搞的派头十足的样子。

我常常瞧不起他的虚荣。

秋香灰绿的西装、墨青的领带,凭良心说;程强虽然不是个帅男人,不过;那份虚荣心,使他蛮会穿衣服的,而且;穿起来还挺像回事。

“你的灿烂贸易公司经理当的怎么样?”

见面第一句话,他先嘲弄我。

也许是没戴眼镜吧,灯光下;程强好像比以前好看了一点。

“很好呀。”

“少来了,戴多芬,辉煌灿烂?又不是对联,编也编个好骗的。”

我一点也不窘。

在程强面前,我优越得很呢,小谎话被拆穿,又怎么样呢?

“是没有灿烂。”

我昂着脸,姿式优美的端起咖啡。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