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玻璃柜子前，看着摆在眼前的三只手表，纠结不已。
“妈咪，你说我买哪一个好？你给我一点意见嘛。”
“你给我意见嘛”这一句话，常常都会从小儿子嘴里冒出来，这孩子一直有选择困难症，买东西时总要折腾一番。像很久以前我们去台湾游玩，就为了他要买的一顶鸭舌帽，我们来回逛了两天同一个夜市。还有平时给他买衣服和裤子更烦，我和他常常在试衣室里闹意见，他口口声声说“给我意见”，可是我给的“意见”他都不中听，最后只好拍下照片传给在上班的爸爸看，让爸爸为他指点迷津。
现在爸爸就站在他的身边，我赶紧说：“你问爸爸吧，潮流的东西他比较在行。”其实，这三只手表的款式都很不错，第一只是圆形的，我喜欢它带有一点粗犷，十分适合小男生戴。第二只和第三只同属一个系列，大小与形状都一样，不同的是第二只手表是全黑的，还有它们的价格也不同。第三只手表是绿色框边，价格是第二只手表的一倍。
“为什么价钱差那么多？”我问售货员。
“因为这只手表是Limited edition。”小儿子抢着回答，他一早已在家上网做了功课。
看着小儿子皱着眉头，我知道他决定不了。如果真要我的意见，我肯定会建议他买那个比较便宜的，反正是同款式，我更喜欢它全黑得低调有型，我也不在乎它不是限量版。不过这一次我真不想给他太多意见，我希望他能自己做决定，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手表，因为这是他婆婆“送”他的。婆婆在三个月前骤然离世，小儿子一直沉浸在思念的哀愁中，偶尔也会为以前跟婆婆说话时没耐心而自责。为了让他知道婆婆的爱是不会因她离世而消失，我们让他用婆婆留给他的“手尾钱”，买一份纪念婆婆的物品。他当下决定买手表，他说手表常常戴在手腕上，只要一个低头看时间，就会想起婆婆。我们也赞同他的想法，只是碍于行动管制令，过了三个多月才有机会去商场选购。
爸爸细心地为这三只手表作一轮解说后，小儿子还是不能决定，就连售货员的甜甜笑容也开始变得有点僵硬时，我忍不住问：“你是喜欢那只比较贵的手表吧？”
“嗯……”
“那就买这只吧！”爸爸当机立断，终结了他的纠结。
我帮小儿子把手表戴在他的手腕上，他的嘴角轻轻上扬。我想起我小时候，妈妈带着我去买新鞋子，我也是这样马上穿着新鞋子离开鞋店。小儿子每走几步路，就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新手表。
“喜欢吗？”我明知故问。
“嗯……只是有点贵……”他说。原来他是不舍得花钱，所以才会在玻璃柜前纠结那么久。
“这手表的确是贵了点，但它真正的价值不在于它的价格，而是──婆婆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一向不擅于表达内心的小儿子，一下把头低得下巴都快贴到胸前，一下又抬头眺望，显得不自然。
“婆婆离开了，但她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婆婆的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我搂着他的肩膀说。
他轻轻抚摸着手表的边缘，久久没有说话。不过我知道，他会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