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间，耳边仿佛响起那句妈妈每逢中秋吃月饼时，都会说的那句话，“我就是只喜欢吃五仁，越嚼越香，其他的甜腻腻，我都不喜欢。”
小时候一看见妈妈切五仁月饼，我就会一溜烟地跑开。偶尔跑不掉，皱着小脸被逼着吃上一小块，那看起来像是一堆果干、果仁挤压成乌溜溜的一大块，吃一小块也得费上不少牙劲嚼半天。吃在嘴里，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怪味，不知是糖浆还是橄榄仁？总之，就是觉得不对味。最可怕的是，超黏牙，感觉那股怪味永远留在唇齿间。
而今，终于开始体会“越嚼越香”的滋味。原来，五仁是满满的干果香，散发一种独特的扑鼻香味；汕润光亮的金黄表皮，包裹着各种果仁，软绵带酥，口味香甜。
小时候，外婆还住在乡下，妈妈则嫁到诗巫市区。婆家和娘家中间，隔了一条拉让江，妈妈也算是“远嫁”的女儿。那时从市区去油菜岛还没通车，妈妈每隔几个月，便拖五个小孩，搭快艇或渡轮过对面江，回娘家。
记忆中，妈妈常常看到一些食物都会轻轻提起，“外婆最喜欢吃这个了。”所以我很小就知道，外婆对吃的喜好。印象最深刻的，是水蜜桃。那时候，小镇其实并不容易买到进口水果，又或许是因为妈妈总是在住家附近的小超市买蔬果和必需品，极少到市中心去。后来，外婆也搬到城里了。只要我家有亲戚给我们送了水蜜桃，妈妈一定特地留着，再带去外婆家。外婆每次接过，就会立刻切了给我们吃。到今天，每一次看到水蜜桃，我还是想起那是外婆最爱吃的。
除了水蜜桃，每一次看到妈妈提起外婆喜欢的，还有柿子干、荔枝、橄榄。后来我才发现，外婆爱吃的，都是她家乡福州屏南的特产。那些她南下前，随手可得的水果和小吃，随着离乡背井，变成心心念念的中国进口货。
我记得，外婆还在世时，每次回乡，我的行李箱里都塞着几颗用层层报纸包好的水蜜桃。后来，外婆不在了，被层层报纸包着的变成猫山王。那是妈妈爱吃，而诗巫吃不到的。
每年猫山王季节，我都习惯买一些收在冷藏库里。这几年，我家冷藏库一年四季，任何时候都有几盒猫山王。我不是特别爱吃榴梿，我只是希望每一次妈妈漂洋过海来看我时，我可以献宝，看她喜滋滋打开盒子的样子。
这些年，我开始在自己身上，偶尔看到母亲的各种影响。吃着五仁月饼的当下，我装起另外一粒，装进盒里准备遥寄给远在家乡的母亲。五仁月饼甜而不腻，我嚼着嚼着，却不觉泪已成行。朦胧中忆起，妈妈从外婆家回去时，站在渡轮船头，背对着我却悄悄颤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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