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

001
一个人,一生结婚一次,是幸福的。

我结婚一次。可是,不幸的是,我多了一次婚外情。

美娜,我的婚外情主角,是印尼华裔。

她是在万隆出生,在万隆长大。由于怕排华,跟随母亲到了杜迈。

杜迈是在苏门答腊,濒临海边,有四十巴仙的天主教徒、三十巴仙印尼人、三十巴仙华人,大家相处融洽。

这里是一个很荒芜的地方,只有一家印尼国家石油公司——柏达美拉,在这里开采。

我是在一间顾问工程公司服务的工程师,公司接了一单这家石油公司装置喉管的工程,派我督工。

我由马六甲启程,乘搭的是一周开行一次的渡轮。

由于渡轮太小,海上风浪大,四个半小时的海程,折磨得我脸青唇白,又呕又累,还把尿撒在甲板上。

到达杜迈码头,来迎接我的是美娜!

我晕头转向的跟着她到酒店——公司为我安排的住宿地方。

迷糊中睡去,醒来时美娜坐在我床边。

她和我讲华语,我有一份喜悦,自然的产生了他乡遇故知的感情。

这种感情,真是像在沙漠行走,遇到大雨,毫无拘束的握着她的手。

我每天九点到石油公司督工,五点下班。这里只有一条大街,却有三家华人餐馆,我在餐馆包伙食。

晚餐过后,我不想回酒店,因为这里的屋子,包括住家、店屋、酒店,甚至高耸入云的天主教堂,都是用白锌盖顶,入夜后,热气散发出来,又闷又热。

我只有在街上四处逛,可是也好不到那里。因为街上没有沟渠,到处是臭水,加上三轮车横冲直撞——这里撞死人不赔命,连汽车都不必买保险。

更妙的是,这里虽然盛产石油,可是每天要到八点半——大马时间九点半,才亮灯,八点半以前,家家只好自备灯光,餐馆却是点蜡烛,而且是白蜡烛,几十根在风中摇曳,说是凄凉也可以,说有诗意也无妨——不过,我总是看着蜡烛想家。

每次想家,就有一种孤单的感觉。

飘泊到异地,为了什么?只为了生活,唉!人生竟是这般无奈啊!

美娜在这时闯进我的生活圈来。

她带我去看妓女

第一次和我单独外出,是陪我去看妓女。

原来在离杜迈九公里的小山上,是有个叫垃圾桶(Tong Sampah)的地方,是妓女户。

这些妓女,是合法的,住在一起,公开接客。

进入“垃圾桶”,每人要付二百卢比保护费,然后可四处逛——我和美娜只逛了一会,就发觉环境恶劣,苍蝇乱飞,而且吃用天水,极不卫生。

我对美娜说,这是人间地狱。

美娜便说要带我到人间天堂——海滨。

杜迈的海滨,原始、朴素,真是人间天堂。

我到过闻名的夏威夷威基基海滩,觉得太过人工化,这里,自然风光,尽收眼底,浪奔浪流,轻涛拍岸,大自然像一幅画,百看不厌。

从此,每天晚饭后,我都和美娜到这里来。

有一天下大雨,美娜没有来,我在酒店房里,虽然天气凉爽,心里一直很闷,扭看电视,看不下去,想看书,也看不下去。

我对自己说,不用问神,这是百分之百,爱上美娜——这个异国女郎。

男女间的感情,像季候风一样,来了,就会越来越强烈,吹得你招架不住。

我冒雨去找美娜!

二人相见,格外亲切,然后,不顾一切,冒着雨,相拥出外,踏着积水,淋着雨,走三步一小吻,走五步一长吻,难分难舍,像长亭送别,不同的是,此刻是既缠绵又陶醉。

什么风声,什么雨声,全不当一回事。

雨水伴着口水,尽往肚里吞。

经过雨淋,二个人的感情像茅草,生长更快!

她的热情让我沉沦

每一个晚上,我们都相见,就在酒店房里,二个人像与世隔绝的神仙,或者谈天,或者看电视,或者静静的躺在床上,美娜把我当作丈夫一样,没有任何顾忌。

有时,她穿热裤,有时,连上衣都除下,只穿内衣,像完美的雕像,诱惑着我。

有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兴致特别高,话说得很多,然后,主动把我推倒在床上,整个身体压上来。

“爱我吗?”她摇我的头。

“爱!”我趁势搂紧她。

“爱我哪里?”她捏一下我的鼻子!

“全身!”我吻她的肩膀,还咬一口,很有弹性。

“都给你,敢不敢要?”

我没有回答,一转身,把她按在床上。

“我真的爱你!你不要骗我,不要玩我!”她开始解下外衣。

“我不会!”我眼睛不敢看她!

“你骗我,我就做贱人给你看!”她说得很认真。

白锌屋顶传来的热气,加上身上发出的热气,不上三分钟,已使我热汗淋漓,美娜也是,二个人相拥在一起,除了听见呼吸声特别急促,也感觉得二个人都是身体烫得像刚烤过火,而且,汗流不停。

不过,那种黏腻,是至高的享受。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二个人都睡了,醒来时,是第二天早上,我匆忙赶到公司,已迟了半个小时。

异地作客,遇上美娜。她的健美、热情、加上大方,真的使我忘记了家,忘记了家中的太太。

为了不想美娜离开我,我一直骗她我未婚,然后哄得她百依百顺,夜夜伴我,枕畔留香。

就这样,我爱上了杜迈这个荒芜偏僻的小地方。更确切的说,我爱上美娜!

最不负责任的承诺

半年后,喉管装置完竣,我准备回马六甲。

事前,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怎样向美娜交代。

坦白说,我爱美娜,可是,我有了太太,怎能带她回马六甲?

离别前一晚,美娜也发现我心神不定,一再逼问我,我只得把话半一半,那是工作已做完,我要离开。

美娜搂着我,猛力的在我肩上咬着不放,久久,才听到她叹一口气,我肩上留下齿痕。

我一阵心酸,把她重新拥入怀里,抚摸着她的脸,——一张美丽而且朴素的脸,禁不住吻着她微翘的嘴唇。

美娜毫不激动,如果在往日,只要我一吻她,她就会热情奔放,现在,她出奇的静,嘴唇给我的感觉是冷冷的,我只感觉到她胸脯起伏,不是激情,而像是在抽搐。

然后,我尝到了一阵咸味,原来她在饮泣,泪水沿着脸颊流下来。

我替她抹去眼泪,说:“我很快会回来,把你接过去,然后,我们结婚。”

这是骗话。

也是我一生中对女人说出最不负责任的话。

回来大马,由于工作繁忙,也由于两地遥遥相隔,我慢慢的淡忘了美娜!

后来,重临杜迈,也是去督工。

也有一种异乡的孤寂涌上心头。

我想起了美娜,便到处打听!

原来她已在垃圾桶当妓女!她真的作贱自己!

我找到了门牌。

可是,我没有勇气找她!

因为这是我一手造成的悲剧!

我是一个卑鄙的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