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小佛
我把电话交给程强,不屑地。
“女人啦!”
所谓辉煌贸易公司,就是我,和一位又倒茶水,又“跑邮局、银行,一早一晚,还得擦桌抹椅的小妹。
另外;一个比大白菜长的还不登场面的吴浩正,他跑外务。
程强是我们的老板。
拖欠薪水在我们来说,只能用稀松平常来形容了。
讲起来,我的职务叫秘书,天知道!我这个秘书是全天下最不体面的。
“戴多芬!”
程强的电话接完了。他拿原子笔在桌面上敲了敲。
“以后有电话,动作请快一点,响半天后才接,人家以为公司垮了。”
“电话在你桌上,你不会顺手接?”
“我要秘书干嘛的?”
他的原子笔,敲的更用力了。
“不是念在你工作能力还差强人意,早就该请你走路了。”
显然;程强是真的生气了。
一脸老板的生杀大权,恨不得叫我滚蛋似的。
“看看你,长的已经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了,还那么邋遢,妆也不化,骑了部破摩托车,进办公室,从来没见你把头梳一梳。牛仔裤、旧T恤,你当你还是学生呀?你是辉煌的秘书,顶了一头乱发,等母鸡找窝生蛋呀!”
“秘书个屁!”
我停下手上的打字机,用力往桌上一拍。
“欠薪水也就算了,什么工作都丢给我,谁希罕这个工作?”
不知那来的火,我愈烧愈旺,推开椅子,我跳了起来。
“嫌我不体面,你另外找人好了!”
捉起我那只旅行都够用的帆布袋,我冲了出去。
程强也跟着我下电梯了。
他个子不算矮,壮壮魁魁的,假如,拿块布把他脸遮起来,他就像堵墙,普通的风还吹不倒他。
“戴多芬!”
“叫什么;我不干了,少留我!”
“你太没责任心了!”
程强一副我欠了他似的。
“骂两句就跑掉,怎么样你也等我找到接替的人,你这样走算什么?”
“找到接替的人?”
我冷冷的瞅着他。
“下辈子吧!小公司摆大架子,一天到晚还嫌我,他妈的,有本事去找个漂亮的秘书,看她会不会像我这样卖力!”
程强姿态软下来了。
他左右望望,确定没有熟人,才低下老板的神气,带些哀求的。
“我都承认,行吧!你打字快、英文好、办事有效率,除了——邋遢一点,你实在不错。”
我恨极了。
我怎么说,到底是个女孩,被男人一天讲两次邋遢、不漂亮,那颗虚荣的心,真受了大打击。
“程强,你是王八蛋投胎的!”
帆布袋在我手上,差点打到他脸上。
“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邋遢干你屁事,你家有没有镜子,照照你自己的长相!”
“搞清楚,我是找你回去,不是跟你吵架的!”
程强才摆下去的姿态,又拉了回来。
“你要走就走,我不拦你,要了你这种秘书,生意都给你吓跑,明天我会叫人送一把梳子、两件洋装到你家,算是遣散费!”
冷酷的刺伤完我,程强调头就走,我还哑在那,他又回头了。
“顺便送你一副漂亮眼镜,我爸爸戴的那副,都比你好看!”
一串他妈的、王八蛋从我忿然的口中,倒垃圾般的倾出来。
程强早就走了。
我没回家。
骑着我那辆剥漆的老旧小本田,程强骂我的话,比街上交织的汽车喇叭还响。
我从来不化妆,连睡前都没上过什么晚霜、乳液之类的玩意。
牛仔裤磨的就差没有补钉。夏天T恤,冬天夹克,一年四季,从不换花样。
大学毕业那年,我烫了头发。
不知道那根筋错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烫了个永世不得翻身的非洲卷卷头。
程强没讲错,他是该送我一把梳子的,我那头蓬乱的非洲头,迟早有一天,树上的鸟儿找不到下蛋的巢,会下在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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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妈妈去读圣经了,她一点也没注意到,我没有上班的迹象。
戴品芬有一头漂亮略卷的长发,同样蓬松,却蓬松有致,如云一般。
“为什么老看我的头发?”
戴品芬抬脸看了我一眼。
“有什么不对劲吗?”
“老姐,我的头发很糟糕吗?”
她笑了笑,有时,她笑的像在哭,我没见她真正笑过。
“程强说;我的头发像在等母鸡来下蛋。”
“程强是谁?”
“我的老板。”
戴品芬一边收拾早餐,一边摇头。
“他真会形容。”
“我的眼镜——很难看吗?”
“又是你的老板说的?”
“他说比他爸爸那副还丑。”
她还是笑笑,端着碗筷往厨房去。
一阵洗碗的水声从厨房传出来。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