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洁玲:还是会痛

半夜三点钟,我从梦中乍醒,心里有惦念。

我爬起床,轻轻地开了门,走到书房外,偷偷向里面张望。

这一个晚上,是爸爸在我家小住的第一个晚上。除了担心他会因为不习惯而睡不好之外,我也担心他老人家半夜要上厕所,虽然走个七、八步就可以走到厕所,可是爸爸的眼力不好,脚力也不好,半年前他的脚踝才骨折必需上石膏,现在好不容易痊愈了,千万别再摔伤,骨折实在太折腾。

我蹑手蹑脚地走近爸爸睡的床边,看着他轻轻且平稳的呼吸。我有多久没有如此好好仔细看爸爸了?我想了一想,其实是从来没有,心里就起了愧疚的难过。

从小到大,对妈妈我总是很自然地撒娇、牵手、拥抱,但对爸爸则有一种敬畏的隔膜。怎会这样呢?小时候爸爸也常牵我的手过马路呀?为什么人长大后就会和自己的父亲渐渐生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从一个精明能干的强者变得如此老态龙钟?岁月啊你怎能那么忍心让一个八十六岁老人的皮肤松弛成这样?这些年来他身边的朋友一个又一个的离去,连最爱的妻子和长女也走了,爸爸的心可曾悲伤、可曾寂寞?

我越想越伤感,还是别想了,回房继续睡吧!正想转身,却惊动了爸爸。爸爸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睁大眼睛直看我。我赶紧想安抚他,他却问道:“你是谁?”大概是我背着房外的灯光,以致爸爸看不清我的脸。

“幼玲,是你吗?”我心里一阵颤抖,却不动声色地轻轻回答:“爸,我是洁玲啦!”
爸爸定眼再看了我几秒,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但也没有为自己叫错名字而澄清几句,他只轻轻地说:“你是担心我所以半夜来看我吗?我没事啦,你去睡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里,倒在床上却没有睡意,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捏成一团,一时半刻也纾解不开来。我的泪水像开水龙头一样流不停,沾湿了半个枕头,就连呼吸也感觉会痛。回想爸爸刚才说那一句“幼玲,是你吗?”时的表情,他的眼神里透露了无限的思念与牵挂,他一定是太思念女儿了,所以才会误以为我是姐姐。

平时聊天时我们总不忌讳地提起姐姐,只是每次在爸爸面前,我必需很坚强、必需不流泪、必需不哽咽,但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被思念狠狠击垮。半年过去了,我还不能接受姐姐离开的事实。每想她一次,心就痛一次。

天快亮了,但我的泪,却还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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