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女儿和二女婿来看我，我们快半年没见面。”
“我们这里疫情有好转一点，你们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跨州？我想回乡走走，找你们这几位老朋友聊天。”
“我大女儿去世了……哦？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对吗？”
我坐在父亲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他正拿着我的手机，和家乡的老朋友聊电话。他们聊了大概五分钟就匆匆结束，放下电话后，父亲再问我，能不能让他和他在中国的哥哥聊几句。
难得父亲有兴致，我赶紧微信在中国的堂哥，让他安排三伯和父亲视频。他们一个八十六岁，一个九十岁，对着手机屏幕，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其实他们最期待的是透过影像看看彼此。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有好几个兄弟，却与这位远在中国的三哥特别亲。以前不管我们家里多么困难，父亲还是会坚持寄钱过去帮助三伯。在中国开放后，父亲也好几次出钱出力，安排三伯回国探亲。
父亲断断续续地聊电话，我发现他说话速度慢了很多，也没有以前那么清晰，一句简单的句子，他说得有点乱。是因为上了年纪吗？还是因为困在家没有说话的对象而语言退步了？我心里激动起来，好想紧紧地抱着他，但还是忍住了。
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当然也包括家里的老人家。在政府宣布可以跨县、在我们终于完成疫苗另加十四天，赶紧去大哥家看望父亲。仔细算算，我竟然有五个多月没见父亲。刚才提着父亲爱吃的点心走进大哥家的那一刻，突然激动起来，每天受困在家的父亲，百般无聊，一定很挂念我们吧？
父亲和三伯聊了几句就停顿下来，仿佛聊不下去了。我想起四年前我们三姐妹带父亲去中国探望三伯，他们两兄弟多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我们还需提醒父亲晚上睡觉不能和三伯聊天到深夜，以免影响精神。现在或许是隔着手机屏幕，两位老人家都不习惯这样的聊天方式，聊不到十分钟就挂线。
结束和三伯的视频后，我问父亲，还有谁你想给他打电话？父亲想了想，轻轻地摇摇头。
“那就跟我说话吧！”
我一一跟父亲报告家里人的近况，说起外甥们恢复上学、大儿子已回公司工作一个星期、老公两天后也结束居家上班，仿佛一切将回归原来的样子，但我们心里都知道，其实不一样了。
“这瘟疫太可怕，让人失去太多。”
父亲的唏嘘，一直在我耳边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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