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ee:三楼公寓

亲爱的大为:

今天想和你说“三楼公寓”的故事,那是个共同空间,藏于大安区的巷弄之间。公寓在三楼,二楼是宠物餐厅,一楼阶梯入口刚好夹在大肠面线和臭豆腐小吃摊之间。大四那年,三楼公寓刚开张,我成了第一名工读生。每每上班都要穿过街道汹涌的人潮、避开小吃摊的人龙、越过宠物餐厅人和猫咪的打闹,才能抵达公寓。外头熙攘噪杂,公寓沉静而昏暗。微弱的午光照在深绿的暗花墙壁上,落地窗身旁是上了年纪的钢琴,一语不发地俯视底下川流不息的车道。

公寓采时间付费制,单日入场均价200元,不提供正餐,但饮料可无限续杯。很多学生一早就进店念书,除了午餐和晚餐时间出去觅食以外,其余时间都窝在黄色台灯旁啃文本。我的职责是打扫浇花、播放音乐、给公寓的人泡茶泡咖啡,并制作小点心。另外也要整理公寓信箱,那是个备好明信片和钢笔的角落,让公寓的人投放秘密。

三楼公寓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我们所有人都只有二十几岁。这包括即将毕业返国的我;与男友常年同居,男友却突然说要搬回中部偏乡地区之我同事梨子小姐;想到美国深造,因此苦练英文、狂写企划书申请全额奖学金之我客人台语小王子;跨性别后却还是不太敢穿女装、一心想到荷兰生活之我客人阿娇。当然还有天天在公寓里读冰心诗集、拨弄合成器搞电子音乐创作的老板娘,随老板娘移居到台湾的英籍老板。

我天天在公寓劳作,一边观望他人,审查自己。公寓明信片告诉我大伙平静表面的底下其实深藏不安;老板和老板娘夜里会并肩弹琴,但关店以后却相互嘶吼砸碗盘。李子小姐一跟男友吵架就翘班,阿娇经常带不同男伴到公寓光顾,台语小王子有次因为我跟他说台语而对我发飙。我和大伙躲在公寓办电影会、烤肉会、小派对,只是狂欢后还是很空虚。

毕业多年后我和已婚的梨子小姐回到公寓,一眼望去都是稚气的脸孔。我们谈起后来考上耶鲁的台语小王子、移居荷兰的阿娇、分手后把公寓生意转售的老板和老板娘。这时把咖啡送来的工读生偷憋了我们两眼以后才小心翼翼地说,“请问你们是梨子和Bree吗?”我才知道我们当年开趴时拍的照片还贴在公寓冰箱上。被认出来了,梨子笑说,“是呀!”工读生轻轻地说了一句:“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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