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围墙上的他

1445844433394雪儿是非一般的女孩。

她不喜欢Hello Kitty、不喜欢毛毛玩具,才不甩什么Minions。

她喜欢的,其实很多人也喜欢,她喜欢足球。

不只是看,更乐于参与,她是可以顶着大太阳,跟男同学踢足全场,香汗淋漓恶斗臭汗熏天,拼劲一点也不逊色。

这就让家人很担心了。父亲还好,母亲简直大崩溃,她无法接受何以自己会有个 “怪胎”女儿,竟然爱玩男生的玩意儿!以后怎么找人要啊?
雪儿才不理这些,一心一意向着她未来足球女皇的目标进发,每星期都勤奋练球。不过,若认为雪儿跟其他少女真的截然不同,那也不全对,因为,她的偶像就是永远的足坛金童:大卫‧栢罕!
总结来说,她除了痴迷足球,也跟一般少女同样心理,追捧帅哥,但要是能踢球的。最好能与她偶像栢罕般威武,一般凡夫俗子,她还真看不上眼。

所以,我们应该更正一下,雪儿立志要往球坛发展,坚定不二,没东西能转移她对足球的热爱。除了帅哥──像栢罕般的足球帅哥,则另当别论。

本来雪儿是一直稳定朝她目标前进,最近却碰上了 “障碍”,似乎稍稍动摇了她的意志。

树林中的旧洋房

雪儿常到球场去踢球,在她的英明领导下,召集了好几个勉强算是对足球有点兴趣的女生陪着练球。雪儿自封队长,这班女生就是杂牌军队友了。

但说到底,这些女孩中,没一个有雪儿的狂热,而是各有 “目的”——有些来练球,是为了能与男友拥有相通的话题;更多是希望,能在球场结识一两个帅哥。不管怎样,这班美少女,一星期中总有几天会到附近的大草场练球。大家笑笑闹闹,在夕阳光辉中,让青春的汗水及过多的无谓烦恼,随热气一一蒸发掉。

毫无疑问,雪儿总是最专心的那个。但是,她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

一次,一个冒失鬼队友,一记大脚,球立即失事飞机般,坠落到大草场后头的林子去。几个娇娇女,为了谁最该去捡球,在一旁争论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穿了就是推三推四,说林子蚊子多啦、草丛枝桠横生会刮伤皮肤啦、等等等等,就是没有人愿意进去捡球。

雪儿没好气,发挥队长果断的威武,喝了一声: “我去!”
自个儿小跑进林子捡球去了。

幸好,球就掉在林子不远处,一眼就能望见。

雪儿捡了球本想就离开,视线却给林子后一些事物吸引住了。

那是一幢有点破旧的洋房。

在洋房侧墙,一面大玻璃窗上有一张脸,正怔怔往外看,正是那张脸把雪儿吸引住了。

多好看的男孩!
雪儿一时间,抱着球傻傻站着,眼睛像黏住了般,一直望着这个漂亮到了极点的男孩。直到男孩发现底下不知何时来了个人,正盯住自己看,礼貌地点点头,雪儿才惊醒过来。

 “啊…”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经辛苦,才挤出了两个字: “你好!”小声得一点也不像平日豪气干云的自己!
然后脸一红,转身抱着球快步走出林子。

要到了林子外,才忽然省起,人家是在窗玻璃裡呢,怎会听见自己打招呼!不禁暗骂自己笨得可以!
出了林子,队友都好奇怎么队长神情怪怪的,而且一张俏脸红嘭嘭的,林子里总不会比大草场更勐的阳光吧?
 “咦,队长,你怎么脸红红出来?”
 “噢…里面热嘛!”

若让队友八卦的嗅觉完全爆发,事情肯定没完没了,雪儿适时又回復了队长的酷劲,娇喝一声: “你们,两人一组,盘球过人!现在,马上,快!”
众人又嘻嘻哈哈练球了。

趁大伙没注意,雪儿悄悄的回望了林子处。

那个男孩,住在那破旧的洋房里吗?
他刚才望向外,会否早已望到了自己及队友在练球?
自从那天意外发现了那个男孩后,雪儿每到大草场练球,总是未能专心,心里卟通卟通乱跳,连带的平日最为得意,自认是直接得到栢罕心法直传的 “边角香蕉射球”,意然频频失准,令她好不气恼!
她们分两组对练,雪儿一方一度欺上禁区,眼看对方龙门快要失守,队友却临门失脚,把球高射炮般射入林中。

大家又再争论,谁该去把球拿回来,雪儿已举步向林子走去。

有人在背后喊说: “队长,别每次都替她捡球嘛!”
那个一时失 “脚”的不服,严正抗议: “我哪有每次,上次是你啊,你不记得?再上次是…”
如果有球证,双方都该判一张黄卡,罪名是 “没完没了”。

雪儿心想,真是应了那句世纪金句: “不怕神一般对手,最怕猪一样队友!”
其实,她心底里,进林子捡球一点也不介意,还不如说乐意之极,因为───也许可以再见到那个男孩。
球静静躺在里,落在上回的相同位置。

雪儿捡起了球,回身望向洋房侧墙那扇大玻璃窗,却好生失望,男孩没在。

正当她要离开,瞬间又重燃希望了,那个不是他吗!
男孩这次不在玻璃窗内,而是把头搁在围墙上,双眼望向远方,不知在望什么。

有风吹过,柔柔的,把他一根根软髮吹起又放下。

雪儿想在脑子里搜索一两句形容,却不得要领,她只觉得,有了男孩的画面,就是那么漂亮。不知为何,她觉得男孩似是闷闷不乐。

也许是他矇矓的眼神。

 “嗨!”

这次没有隔着玻璃,雪儿自信男孩一定听见自己的招呼。

果然,男孩似由远方出神状态中回魂过来,望了她一眼,报以浅浅微笑。

那立即就像一道暖和的风,徐徐地吹进了雪儿心房里。

夜裡,雪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都是男孩及他那浅浅的微笑。

生平第一次,雪儿把一个陌生男孩,直接提升到与她偶像金童栢罕的相同地位。

她一方面很气,自己变得无法专心练球,通往足球女皇的道路似乎一下黯淡了,都是那个男孩害的;另一方面,又自觉能见到男孩浅浅一笑,是件幸福的事。

想起来,每次见到男孩,不管是在窗里,或围墙上,都只见到他一张脸,而他总是望向远方,似有无尽倾诉。双目中有时闪着光,彷彿他对外边的世界,有无限嚮往。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忧郁的王子

近来雪儿这个队长总是自降身价,义务充当捡球员,
一见有球射入林内,脸上是不好说,心中却是欢喜得不得了,又可以进去见到那个男孩了。

那天,球一掉入林中,顺势滚动,顽皮地滚到了围墙下。

雪儿走向球时,男孩一双眼睛一直默默盯着她看。

雪儿捡起球,第一次离男孩那么近,心里头有说不出的高兴,又有点不知所措。
男孩始终不发一言。

终于她鼓起勇气,双眼直接望进男孩总是显得矇矓的眼里, “你好”。

 “你好。”

男孩第一次回话,声音略低沉,但好听。

 “你在看什么?你喜欢这样看风景?”
男孩微微动了唇,欲言又止。

雪儿深深吸口气,怕中途会变卦退缩般,急口令般说出: “我们在那踢球,不如…你也来参加吧?”
男孩笑笑不语,转过头,又望向那不知处远方。

夕阳馀晖闯进了林子,刚巧照射在他脸上。男孩漂亮的脸孔也闪闪发亮,那眼那鼻那唇,活脱脱就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王子,一个忧郁的王子!

他,是不是行动不便?他是不是渴望也能像常人般走出这个林子?
带着这个小小好奇,雪儿沉沉进入睡梦中,梦中满满都是忧郁男孩的微笑。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今天来到大草场,一班队友不知吃了什么药,竟生龙活虎般,打出了超水准,反而雪儿这个队长一副病恹恹的。

 “队长,接球!”
不知是哪方忽然的一喊,雪儿如梦初醒似,球已滚到脚下,她一时连己方敌方龙门何在都没分清,举脚就来一记抽射,皮球立即弧线般,向林子中飞去!
 “噢!”
大家从未见过神勇的队长也有失手时,笑得嘻嘻哈哈。

雪儿没好气,早已转身追入林子。

雪儿快跑进入林子间,正来得及望见球不偏不倚掉入男孩家的围墙。

男孩又把头搁在围墙上,正望向她呢。

雪儿有点不好意思的,小跑到男孩面前,指指他身后,说: “真抱歉,球掉入你家了,可不可以麻烦你,把球捡回来?”
男孩表情瞬间有些为难。

啊,难道他真的不良于行,只能坐在轮椅上,每天望着林子外的世界想像常人是如何行走以致奔跑?
 “那个…不方便吗,那么,我进来喽。”

想到可以更进一步与男孩接触,雪儿瞬间觉得连呼吸变得急促。

她努力克制,深深吸了口气。

围墙并不高,稍用力,雪儿身子就撑上了围墙,翻个身,一下就落到围墙内。

她没看见轮椅。

也不见男孩的身体。

 她只看见男孩的头,再没其他。

男孩的一颗头,飘飘然的搁浅在围墙上。

顿时间,雪儿全身血液彷彿都冰住了,想赶快逃走,手脚动弹不得,而身子则不受控颤抖起来,越抖越强烈,整个人摇晃不已,口中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你…你…你…”
纵然无比的惊恐,此刻雪儿的眼睛却着了魔似的,死死盯住男孩的头颅。那底下甚么也没有,只连着似皮又似筋的,纠纠缠缠,勾住了围墙内侧的一角。那形成了一幅怪异图像,男孩的头,就像一颗气球绑在了那里!
男孩的头稍移了移,转过来面向着雪儿,底下的皮屑,绷得随时会断掉似的。

男孩一脸忧鬱的说: “这个,我卡住了,可以把我弄出去吗?”
原来他是给卡在围墙里侧,无法离开,难怪总是望向墙外,难怪总是那么 “忧鬱”!
但此时雪儿却没丝毫为那忧鬱心折爱慕,反而觉得无比恐怖,喉头 “嗯、咔”的,作不了声。

 “可以帮个忙,把我弄出去吗?”
男孩的头又拼命伸前些,那皮屑拉得那么长那么紧,雪儿惶恐的想到,那似皮似筋的东西一旦断裂,那头会不会直线飞来?
  “可以吗?帮帮忙,帮帮忙吧,嘻嘻嘻嘻嘻嘻嘻。”

男孩边说,边又把头往雪儿方向移。

此刻的雪儿根本不能回答,也没法想头会否飞来的问题,因为她早已不堪刺激,昏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