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最尽头,靠近废弃屠宰场旁,有一家叫 “福昌肉铺” 的小店。
白天冷冷清清,到了午夜一点,却灯火通明。
这个时候,总会弥漫着一股味道——
一种夹杂在湿闷空气中的刺鼻腥味,难以形容的臭。
路人经过都会加快脚步,可只有一个人例外:
正在做外拍摄影的青年,林曜。
那天,他在找题材,拍夜景拍到老街末端时,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移开眼前的相机,他忽然看到了一间奇怪的小店还亮着灯。
“福昌肉铺?这时间怎么还有营业?这地方不是早就没人了吗?”
林曜自言自语。
他惯性地举起相机,对着小店的玻璃往里看。
肉铺里亮着黄白色的旧灯泡,昏暗又摇晃。
一个背影高大、穿着有点点污渍围裙的屠夫在砧板前忙着。
店里没有任何顾客,但屠夫却像在赶工,速度极快,刀起刀落,肉碎飞溅,血迹在木板上溅出暗红的水花。
林曜下意识靠得更近,镜头拉近——
就在这瞬间,屠夫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转头,眼睛透过玻璃直直看向镜头……
他的眼白几乎全黑。
林曜心跳一下骤停。
他本能地后退半步,还本能地按下快门。
咔嚓。
店里的旧灯泡忽然闪烁几下,随即熄灭。
整条老街,瞬间漆黑。
黑暗之中,他听到一声低哑沙哑的喉音:
“店……还没关。”
寂静凌晨的“顾客”们
第二天,林曜把昨晚的照片传入电脑里查看。
照片里全是模糊的光影,只有一张拍清楚了屠夫的脸。
脸苍白得不像活人,脖子后有一道巨大切痕。
像是……被人从后颈劈开过。
林曜打了个寒颤。
就在他想放大细看时,房门传来敲门声。
三下轻,一下重。
节奏怪异,与昨夜肉铺前听到剁肉的节奏很像。
林曜透过猫眼往外看——
没人。
开了门再看,只有一袋黑色塑胶袋静静摆在门口。
他打开袋子,里面竟然是一块新鲜得发亮的生肉,上面贴着写有他名字的便条:
“谢谢你昨晚光临,欢迎再来。”
林曜背脊瞬间冰冷。他确定自己从未进去过那间店。
他把整袋肉丢进垃圾槽。
但从那天起,只要凌晨一点,他住的公寓走廊上都会传来:
拖东西的声音……
湿答答的脚步声……
有人敲门的声音……
而那袋肉,每晚都会重新出现在门口。
便条内容也越来越奇怪:
“你喜欢瘦的还是肥的?”
“今晚比较忙,不好意思砍得有点乱。”
“你……不要再拍我。”
每一张便条,都像是屠夫站在门口写完,轻轻放下。
整整一周的折磨,林曜完全睡不着,精神严重衰弱。
为了彻底弄清楚,他决定——回到那家肉铺。
午夜肉铺的真正顾客
凌晨一点零五分,林曜站在福昌肉铺前。
灯泡依旧闪烁。
屠夫依旧在忙碌。
但这次,林曜看到更恐怖的景象。
店外明明空无一人,
但屠夫的动作表现,却像有人在排队——
他会低头“接钱”、
会抬头说“下一位”、
还会把“切好的肉”递向空气。
林曜毛骨悚然。
他悄悄举起相机,再拍了一张。
咔嚓。
店内所有灯光瞬间熄灭。
死寂。
下一秒,屠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又来了。”
林曜猛地回头。
屠夫站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眼中漆黑无神,围裙却滴着血。
屠夫抓住他的肩,将他推入店内。
“你想知道我在卖什么,对吧?”
他把砧板上的肉推向林曜。
林曜定睛一看——
那不是动物内脏。
是人的手掌。
皮肤发青,指甲还在。
林曜差点吐出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屠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在卖他们的最后一餐。”
他指向那些“空位”。
“死去的人会回来找我买肉。这是他们生前最想吃却没吃到的东西。”
“我在帮他们完成……最后的愿望。”
林曜浑身发抖:“那……你给我送肉,是想让我变成……你的客人?”
屠夫摇头。
“不是。我给你肉……是因为你活着。”
他抬起头,露出被劈开的后颈伤口。
“我生前是这里的屠夫。
有天,有个摄影师常来拍我。
他嫌我不够‘惨烈’,趁我清理后巷时,从后面劈开了我的脖子,只为了拍‘真实的死亡照’。”
林曜呼吸停住。
屠夫继续说,
“那人丢下我,让我自己慢慢流血死去。
但他不知道……我没死成。”
屠夫缓缓抬手,指向林曜的胸口:
“我会变成今天这鬼样子,你要负责!”
林曜瞬间崩溃:“不可能!我从没见过你!”
屠夫狰狞地笑:
“你和他一样,为了拍到理想的画面,拍过太多人,却从没理他们的死活。”
真正的凶手是谁?
屠夫举起沾血的屠刀,逼近林曜。
刀锋贴上他的脖子,冰得像贴了一块铁。
“你们这种人……死不足惜。”
林曜大喊:“等等!你杀我对你有什么意义?我没有害过你啊!”
屠夫沉默。
黑暗中,一阵风吹过,肉铺门口的铃铛轻轻响起。
这时,屠夫忽然停住。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
他的视线越过林曜,看向林曜身后:
“……你,终于来了。”
林曜慌乱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人——
穿着风衣、背着相机的中年男人。
当他抬起头,露出半张脸时,林曜瞬间想吐。
那张脸,鼻梁歪着,眼睛部位向下滑了一半,皮肤像被野狗咬过,坑坑洞洞。
男人冷冷地说:
“我来拿我的肉。”
林曜的脑子瞬间明白:原来真正杀死屠夫的凶手……早就死了。
死因?他看起来像被车碾过的。支离破碎。
屠夫苦笑:
“他死后,每年都会来拿一块属于他的肉。”
凶手走进来,语气冷得骇人:
“你卖的肉越来越差了。”
屠夫握紧屠刀,满手颤抖。
“你……那你想怎样?”
凶手露出一个扭曲的笑,他抬头看向林曜,“我要他的肉。”
林曜心脏一缩:“你要干嘛!?我不认识你!”
凶手冰冷道:
“你忘了两个星期前,那场撞死人的车祸吗?你也在那里吧?”
林曜愣住。
他确实曾拍过一张车祸刚发生的照片。
照片里,一个男人倒在马路上,脸模糊得看不清。
司机因为撞击而晕倒在车内,路旁也没有其他车辆或行人。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后,四周回归平静。
他当时没救人,只顾拍照。
那被撞死的人,就是这个凶手。
你为什么救我?
凶手伸手抓向林曜,五指像黑影般拉长。
林曜吓得往后退,踩到一滩血水滑倒。
就在那手即将抓住林曜时——
屠夫一把把林曜拉到身后。
“我说了……我卖肉给他,是因为他还活着。”
屠夫举起屠刀,挡住那只黑影般的手。
凶手冷笑:“你要帮他?他跟当年杀你的我一样。”
屠夫沉声说:
“他不一样。”
林曜怔住。
屠夫看了他一眼:“他至少,试图理解我。”
凶手怒吼,一口咬住屠夫的肩,血溅满柜台。
屠夫却趁势将屠刀狠狠插进凶手胸口。
凶手发出刺耳尖叫,身体像被撕裂般化成黑雾,卷着怨气消散。
肉铺瞬间恢复寂静。
屠夫跪倒在地,肩口裂开一大块,血如泉涌。
林曜扶住他:“你……为什么救我?”
屠夫微微笑。
“因为你还活着,就有机会不一样……你还能改变。”
林曜喉咙发涩。
屠夫轻轻推开他:
“回去吧。我还要继续替这些人……准备它们的最后一餐。”
灯光闪了几下,屠夫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林曜说的:
“帮我……记住他们。”
下一秒,他的身体化成一阵冷风,消失在血腥味中。
肉铺内,灯灭了。
而门口那块写着“营业中”的牌子——
缓缓翻到“打烊”。
一周后。
林曜辞掉所有工作,转而做志愿摄影师,拍摄孤独老人、流浪者、无名者……
他将每一张遗憾、生前来不及实现的“最后愿望”拍下来。
照片展的主题叫:
《最后一餐》
展览当天晚上,林曜在布展室关灯时,听见门后的铃铛轻轻响了一声。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血香。
还有一个温和、低哑的声音:
“拍得不错。”
林曜微微一笑:
“谢谢你……师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