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环城大道上几乎看不到其他车辆。柯明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把车窗摇下来一条缝，让夜风灌进来驱散睡意。车载收音机里，深夜电台主持人低沉的声音正在念一则本地新闻：“再次提醒夜间行车的市民，近期环城大道西段发生多起交通事故，请谨慎驾驶……”
“又加班到这个点。”柯明嘟囔着，把音量调小。作为广告公司的设计师，连续熬夜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今天为了赶一个饮料品牌的方案，他在电脑前坐了整整十六个小时。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到公寓，冲个热水澡然后倒在床上。
环城大道是回家的捷径，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没有红绿灯，可以一路畅通。柯明踩下油门，车速表的指针缓缓指向80公里。道路两旁的路灯像被拉长的光点，在视线中连成一条模糊的线。
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柯明眯起眼睛，看到大约两百米后有一辆车正以相同的速度行驶着。那辆车没有开车灯，借着路灯的光只能看出是个黑色轮廓。
“怪人，半夜不开车灯。”柯明嘀咕了一句，没太在意。
五分钟后，柯明瞥了一眼后视镜，那辆车依然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跟在后面。他皱起眉头，轻轻踩下油门，车速提到90。又过了几分钟，他再次看向后视镜——那辆车还在，距离丝毫未变。
一股凉意爬上柯明的脊背。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踩下油门，车速瞬间飙到120。发动机发出轰鸣，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心跳如鼓，他紧盯着后视镜——
那辆车依然在那里，像被无形的绳索拴在他的车尾，距离分毫未变。
“这不可能……”柯明的声音在颤抖。他松开油门，让车速自然下降。随着他的减速，后面的车也同步减速，始终保持着那个诡异的距离。
柯明的手心渗出冷汗，方向盘变得湿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也许是巧合？或者是某种新型的自动驾驶汽车在做测试？但为什么不开车灯？
就在这时，那辆车突然加速，迅速接近。柯明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本能地踩下刹车。两车的距离迅速缩短，在即将追尾的瞬间，柯明终于看清了那辆车的细节——一辆老式的黑色奔驰，车身上布满划痕，前保险杠歪斜着，像是经历过严重撞击。
最恐怖的是驾驶座。
驾驶座上没有人。
不，准确地说，有什么东西坐在那里，但那绝对不是人类。柯明瞪大眼睛，借着路灯的光，他看到驾驶座上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穿着似乎是红色的衣服，但头部的位置……那里没有脸，只有一团模糊的阴影。
“不……不……”柯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后视镜中，那辆黑色奔驰也瞬间加速，紧追不舍。
柯明的手指死死扣住方向盘，指节发白。他疯狂地扫视着道路两侧，寻找任何可能的分岔路或出口，但环城大道此刻像一条无尽的隧道，没有任何出口标志。
“该死！该死！”他猛拍方向盘，汗水浸透了衬衫。突然，他注意到前方五百米处有一个紧急停车带。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急刹车，然后掉头。
距离越来越近，柯明死死盯着后视镜。那辆黑色奔驰依然紧跟在后面，距离不超过十米。他能清楚地看到驾驶座上那个“东西”的轮廓，红色的连衣裙——现在他确定那是件红色连衣裙——在昏暗的车内显得格外刺眼。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柯明咬紧牙关，在车子即将到达停车带的瞬间，猛地踩下刹车同时急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在路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几乎要侧翻。柯明死死抓住方向盘，感觉内脏都要被甩出去。
车子终于停下，横在路中央。柯明大口喘着气，抬头看向后方——
那辆黑色奔驰就停在他车后不到两米处，同样完成了急刹，但诡异的是，它没有任何刹车痕迹。更恐怖的是，它停下的位置和角度，完美地封住了柯明任何可能的逃脱路线。
引擎盖上冒着热气，柯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不敢回头，但后视镜中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黑色奔驰的驾驶门正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个女人，穿着鲜红如血的连衣裙，长发披散着遮住了脸。她的动作很奇怪，像是关节不灵活的木偶，一步一步向柯明的车走来。
柯明的手指颤抖着摸索车门锁，确认所有门都已锁好。他疯狂地转动钥匙试图重新发动汽车，但引擎只是发出无力的咳嗽声，怎么也打不着火。
“不……不……求你了……”柯明的声音带着哭腔。红裙女人已经走到驾驶座窗外，她缓缓弯下腰，长发垂落，露出——
柯明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那张脸……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皮肤像蜡一样融化着，露出下面发黑的肌肉和骨头。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但柯明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
最恐怖的是她的嘴。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嘴，而是一个横贯整张脸的裂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针尖般的牙齿。
红裙女人抬起手——那只手上的皮肤同样融化脱落，露出森森白骨——轻轻敲了敲车窗。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敲在柯明的心脏上。他缩在座位最里面，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车窗上，那只手留下的痕迹不是指纹，而是某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咚、咚、咚。”
敲击声越来越响，车窗玻璃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柯明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玻璃破碎的那一刻……
突然，一道刺眼的强光照射过来，伴随着尖锐的喇叭声。柯明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辆大货车从对面车道驶过。强光中，红裙女人的身影似乎扭曲了一下，然后——
她不见了。
柯明颤抖着环顾四周。黑色奔驰消失了，道路上除了他的车外空无一物。只有车窗上那三个带血的指印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瘫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全身被冷汗浸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重新发动汽车——这次引擎顺利启动了。
柯明不敢停留，立刻踩下油门驶离。他不断看向后视镜，生怕那辆黑色奔驰再次出现。但后视镜中只有空荡荡的道路和逐渐远去的路灯。
十分钟后，柯明看到了熟悉的城市灯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就在这时，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然后自动调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频率。
“事故发生在凌晨三点二十分……”一个机械的女声从扬声器中传出，“环城大道西段，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失控撞上护栏，女司机当场死亡……死者身穿红色连衣裙……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
柯明的手一抖，车子差点偏离车道。他颤抖着看向车载时钟——03:21。
收音机继续播报：“这是本月该路段发生的第五起致命事故，警方提醒市民夜间行车注意安全……”
杂音再次响起，电台自动跳回了原来的频道。柯明关掉收音机，心跳如雷。他不敢去想刚才听到的内容意味着什么，只想快点回到家。
转过最后一个弯，公寓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柯明把车停进地下车库，熄火后仍坐在车里好一会儿，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敢下车。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柯明不断回头，生怕电梯门打开时外面站着那个红裙女人。但直到他冲进公寓，锁好所有门窗，都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常。
柯明瘫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烈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他骨子里的寒意。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搜索了“环城大道 车祸 红裙女子”。
搜索结果让他差点摔掉手机——五条新闻，分别发生在过去五个月的同一日期，都是凌晨三点左右，都是环城大道西段，死者都是女性，而且……都穿着红色衣服。
最新的一条是一个月前：“23岁女性深夜驾车失控撞上护栏，当场死亡。据目击者称，事发前受害者曾报警称被一辆无人驾驶的黑色轿车追逐……”
柯明的手机滑落到地上。他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黑色奔驰，想起那个没有司机却能自主行驶的恐怖画面。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意识到，自己今晚遇到的，很可能不是活人……
突然，公寓的灯闪烁了一下。柯明猛地抬头，看到阳台的窗帘无风自动。在窗帘缝隙中，一抹刺眼的红色一闪而过。
柯明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缓缓站起身，向阳台走去，尽管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让他逃跑。当他颤抖的手拉开窗帘时——
一张融化的脸紧贴在玻璃上，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看”着他。红裙女人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那排针尖般的牙齿……
柯明最后的意识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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