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小佛
■兀长的抗叫响在滞静中
“你一岁不到就被送到孤儿院了,你很爱哭,哭得特别响,大家都知道婴儿部有一个大嗓门,我和韩韩时常跑去听你哭。”
多日来,戴品芬愁楚的脸,露出一丝微笑。
“那时候;韩韩就说你长大会唱女高音,他是唱诗班的,你哭得厉害时,保姆没注意,我和韩干就去抱你,你很凶,拳打腿踢。”
“韩瑞克抱过我?”
“他很喜欢你的,因为他喜欢你,我也跟着喜欢你,他说你哭的声音很可怜,但很好听。”
“难怪。”
我恍然悟懂,为什么韩瑞克对我,总是有一份特别的友善。
“为什么孤儿院会把我们同时送给妈妈呢?”
“爸爸跟妈妈要领两个,院长知道我喜欢你,有感情,所以;就把我们送到这个家庭来了,这都是命里的定数,也许;前辈子,你我还有韩韩,都牵连着某种我们不可知的关系。”
“你真的相信那套?”
“那一套?”
“灵魂生生不息。”
“我不是相信,那是事实,是目前地球人类智慧无法理解的事实,他们认为一切要有科学证明才是可信的。”
“为什么你理解?”
“爱因斯坦都被这个问题困厄,我那有能力理解?”
戴品芬目光触到被推到墙角的那些神秘学书籍。
“他是个哲学家,他是唯一用科学举证物质不灭,灵魂不息的科学家,——一个思想先知的智者。”
我一知半解的不晓得自己在听什么。
但;我看到的是戴品芬的痛楚,竟然逝去。
她是那么平和、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地球不是我们的家,——我们是来工作、来偿债、来还情——。”
她抬起浓密的睫毛,而露圣洁的微笑,轻轻握着我的手。
“——有一天我们都要走,工作完毕,债还了,情尽了,就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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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第二次开庭了。
上法庭等候的戴品芬,已经挺出五个月大的肚子了。
在法院外,王利光悄悄的拉我到一边。
“韩瑞克很奇怪,侦查期间,他一点反常的表现都没有,他不晓得严重性吗?”
远远的望着戴品芬的肚子,我的心,还没进法庭,已经开始往下压了。
我和妈妈,仍跟上次一样;一左一右的夹坐在戴品芬两边。
戴品芬端正的坐着。
倒是我跟妈妈,一颗悬吊的心,怦跳的随时能从喉管冲出来。
韩瑞克被押出来了。
他的目光立即就捕捉住他的戴品芬。
但;法医移开了他的目光,几次,他转过头,婴儿般、饥渴、痛苦、寻找安全的转过脸,寻找他的戴品芬。
法警制止了他的行为。
韩瑞克瘦了。
我心都碎了,为韩瑞克、为戴品芬、为小时候,韩瑞克抱过我,说我可以唱女高音。
孙艾文还是坐在证人席上。
她望着我,望着戴品芬,望着戴品芬的肚子。
法官开始朗读程序。
那程序的每一个字,都像拉长了一个世纪般。
“——经过心理与生理医生的侦察、诊断,被告韩瑞克并无精神分裂症,此案宣告杀人犯韩瑞克死刑。”
死刑两个字,使我们遽间晕眩、空白。
死刑。
韩瑞克被判的是死刑。
一整兀长的抗畔,响在死刑的滞静中。
不是戴品芬。
“庭上,他有精神分裂现象!他有!”
孙艾文从证人席上,未经法官同意,哀求的狂叫了出来。
“他要杀的不是刘先德,他脑筋有问题,他要杀我,因为我出尔反尔,不出他第二张唱片,他要杀的是我!他不是误杀刘先德!他脑筋混淆,他精神分裂!”
“坐下!”
法官权威而不满的用力敲,连续敲了好几次。
在法庭里,孙艾文这种突兀的行为,是不被容许的。
检查官抗拒了孙艾文的证词。
“证人孙艾文有作伪证之嫌,刚才所说与前回完全不同。被告韩瑞克经本庭严查,确无精神分裂现象。”
孙艾文文无助的回望戴品芬,她拿手帕捂着口,煎痛的摇着头。
法官又续念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和妈妈都被戴品芬过份的平静吓坏了。
她没有眼泪。
她挺直的身子也不颤栗。
(卅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