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小佛
*悲伤求助之人反安慰人
她只是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韩瑞克的背影。
贪婪、海棉蚀水般，望着韩瑞克的背影。
“本案宣告结束。”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话，宁静的法庭，也在这时候爆出了骚动。
是韩瑞克。
老天，他的手被铐着，从一进来，他的手就被铐着。
他突然大喊，大喊凝坐在席上的戴品芬。
“不要拉我，我都要死了，让我见她，让我跟她说话，你们不要拉我，让我跟她说话，求你们——。”
好几个法医，前后左右的夹架着他，他反抗，但，那反抗是多么有限。
他的手是被铐着的。
凝坐的戴品芬，冲站了起来。
她没有哭。
她在对她的孩子说话，在嘱咐一个远行的孩子。
她像个坚强的母亲。
“韩韩，乖乖去，不要怕。你们不要这样拉他，别这样伤他自尊心。”
戴品芬的声音温婉坚定，发出一股慑人的力量。
“乖韩韩，一点别怕，去吧，我会领你来身边，知道吗？去吧。”
韩瑞克满足的倒着身，让法警带他走了。
什么叫我会领你来身边？
我们听不懂他们神话般爱情的语言。
我们都哭痛了心，那颗心被摔得又用力、用尖刺。孙艾文走过来了，我觉得她两条腿，站都站不住。
戴品芬是唯一没有泪的人。
她轻声地摸了摸孙艾文的肩。
“——谢谢你。”
孙艾文想说什么，但，她哑莅的捣着脸，掉头走了。
王利光也在拭眼角。
一大段日子以后，他跟我们有了友谊，他对韩瑞克的案子有了感情，他像欠了我们什么似的。
“还可以上诉最高法院，——我不放弃。”
带着赎罪般的心，王利光来到我们家。
戴品芬很平静。
不到七个月的肚子，不该那么大的。但；她瘦得几乎只有骨骼包着一层苍白、虚弱的皮，站在那；使七个月的胎儿显得特别大。
简直无法想像，这个世界，有这么瘦，看上去这么营养不足的孕妇。
“我很难过！我——。”
他沉痛的坐下来。
我和妈妈屏息地等着他的消息。其实；他不用说，答案都写在他脸上了。
“最高法院驳回来了，——维持原判。”
戴品芬出奇的静。不是惊呆了的静，是心无旁鹜，清心的静。
“帮我一个忙，好吗？”
戴品芬挺了挺隆重的腰骨。
“法律上；我不是韩瑞克的亲属，但；我有他的孩子，枪决后，我要去领他回来。——他是个孤儿，他会被送去做医学解剖试验——。”
戴品芬安静得令我们都害怕。她声音温柔，没有激动，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帮我得到一个完整的他。”
戴品芬温柔、平静的声音，就像她坐在电台的播音室。
“我答应领他回来的，我要一个完整的他。”
“我去争取——。”
“不，我一定要，通知我日期，我会去带他回来。
“好。”
王利光感动又惭愧地肯定着。
“无论如何，就算被取消律师执照，我也替你去领回韩瑞克。”
我们摸不清戴品芬何以如此平静。
这真叫我和妈妈恐惧。她的反应实在太失常了。
前些日子，我们担心她悲痛过度。现在；我们倒希望望她大哭大号。
但；她一滴眼泪也没有。
“——品芬。”
妈妈的眼泡好肿，她不安的望着戴品芬。
“该不会——，你做什么想不开的打算吧？多几个月，孩子就要生下来了，替韩瑞克留个后代——，他什么人都没有，你要清醒————。”
最该悲伤求助的人，现在却安慰每一个人。
戴品芬拍了拍妈妈，挺着肚子进厨房做饭。
妈妈和我阻止她，她总是微笑的不理睬。
好多天了，自从她平静以后，除了没再去电台上班，她正常的好像韩瑞克没发生任何事。
X X X X X X X
我都忘了我在跟程强谈恋爱。
我一点“恋爱中的女人”那种兴奋都没有。
每天；我心情很坏的接他电话，好久；好久；我都没跟他见面了。
妈妈和我都不敢出门。
总之；戴品芬走到那，我们就跟到那。我们太不相信她的“正常”。
(卅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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