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小佛
冷漠无视于任何人存在
“他跟唱片公司签了流行钢琴曲的合约,他不适合,我一直劝阻,每次都惹他发怒,但;他真的不适合,在古典乐团当指挥,大家臣服他的天赋,也习惯他的个性。可是;流行音乐圈太复杂,半路出家已经够叫许多人排斥了,何况;他的性格那么不合群,那么暴躁,——他会在那个圈子弄得很糟糕。”
“他了解你的苦心吗?”
“他抗拒我了解。”
“你很怕妈妈知道你跟他来往,为什么?”
“为什么?”
戴品芬苦涩的。
“妈妈知道他杀过人,但——,不知道他为我杀人,当初;孤儿院千方百计找人领养我,——那件事在院里闹的太大了,院长认为,我留在那,对我的心理,会形成不正常的发展,——他瞒了爸爸妈妈,他是个儿童心理学家,他认为不该把我的旧伤带到一个新的环境。”
“我——,老姐——。”
我想到妈妈的冷漠,想到妈妈无视于任何人存在的麻木眼神。
“——我该不会也是她领养的吧?”
那只温暖的手,又轻抚在我的面颊上了。
我屏息的等着掀开我的疑惑。
终于;我安定了。
戴品芬摇摇头,淡淡的露出微笑。
“爸爸死了后,她才变得那么冷漠,她跟爸爸感情太深,不要胡思乱想。”
这是一个什么家?
失去了父亲,母亲几乎成了个只剩口气的人。
美丽的戴品芬,居然不是我的亲姐姐。
经日终年,她总露着悲剧的哀愁,无怪乎她笑不出,无怪乎她永远有一双含泪欲泣的眼、无怪乎——、太多太多的无怪乎。
天呐!求你帮助我们这个家,一共才三个女人,却没有一个快乐的。
包括我,既没男生追我,又可怜兮兮的搞什么一人公司。
给点慈悲赏我们好吗?看在我妈妈两个礼拜,毫不吝啬的奉献那么多钱给教会的份上,帮个忙吧。
X X X X X X X
孙艾文总算来了。
戴品芬美丽得像一朵郁金香,孙艾文就如同一朵十分清纯的小百合花。
再次见到孙艾文,我就感谢老天派了贵人给我。
她已经很习惯我这间充满色彩的超小型贸易公司了。
按照惯例,她一来,我把唯一的椅子让她坐,我自己坐桌子。
可是;今天我不用坐桌子了。
长得相当娇小的她,汗淋淋的扛了一大包东西上来。喘着气。
“急死了。”
她一进门,我就嚷叫。
“你不来我就完了。”
“我去拿这些。”
“什么东西?”
她打开那一大袋子。
“折叠帆布椅。”
一张深黄色的帆布椅张开了。
“电壶。”
她还在袋里掏。
“玻璃杯。”
最后;她从袋里提出一台相当考究、款型新式,收、录两用的收录音机。
“帆布椅是给我自己坐的。”
她一边说,一边到后面的小洗手间盛水。
“每次来,连水都没得喝,我只好自己带来了。”
插上电座,她将收录音机打开。
“一人公司,有点音乐,总比没声音好吧。”
我感动极了。
可是,肉麻话又说不出口。
“喂,孙艾文,你要我欠你一辈子呀?”
她懒得理我,进洗手间,那唯一有水的地方,去洗玻璃杯了。
“急着找我,到底什么事?”
“求救啊!我完蛋了。”
“有这么严重?”
孙艾文从皮包里拿出化妆纸,轻轻的抹去杯口滴的水迹。
“我的客户要来台湾。”
“那边的客户?”
“日本的。”
“有什么好紧张,担心看到你这个一人公司?”
“不是啦。”
我真是急死了。
“他们要亲自到工厂品鉴货物。”
“带他们去不就得了。”
我拍着额头。
“我说了谎。”
“什么谎?”
“我说工厂是我的。”
水开了,孙艾文拔掉插头。
“你晓得台湾有多少贸易公司吗?又有多少贸易公司收了订金赖掉不给货的吗?”
孙艾文从那只我以为空了的袋子里,掏出咖啡、奶精、方糖,还有一罐香片。
“咖啡还是茶?”
“随便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嘛?”
“你继续说呀。”
她在两只杯里放咖啡。
“那些外国客户被搞怕了,所以,很多贸易公司,为了取得信任,争取生意,就谎骗有自己的工厂,绝不会发生出不了货的事。”
“你就是其中之一?”
她轻描淡写的,在杯子里加奶精。
“明天他们就来了。”
“几颗糖?”
“糖?”
我不耐烦的吼。
“我的心情要喝苦咖啡!”
(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