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谈玄 63 |
娇妻葬身火海
知命而不能改命
七十八岁的江湖佬，神情严肃，正襟危坐。
甘文烟香味四溢，满室生香。袅袅的白烟，舒卷自如。徐圃元一言不发，两眼直视江湖佬。
天气阴沉沉的，助长了室内的凄凉气氛，还带有若干的神秘色彩。
周遭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应该说，静得出奇。像暴风雨来临前，大地静谧得出奇。
徐圃元心里七上八落，既兴奋又顾虑。他是在朋友再三介绍之后，才下了决心，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求见江湖佬。
说是“求见”，并不过份。
江湖佬虽然住的是板屋，大门永远关闭。
访客来后，轻敲门扉，江湖佬就从板缝往外窥望，然后决定是否要开门。
当江湖佬“依呀”一声打开大门，看见徐圃元的时候，神情一变，脱口而出，说：“有缘，有缘，请进！请进！”
徐圃元有点受宠若惊。随着江湖佬走进客厅，在板凳坐下。环视四周，空荡荡的，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这和徐圃元的想象相距千万里。
他原以为江湖佬盛名远播，料事如神，必定华堂巨构，美仑美奂，室内装饰，金碧辉煌，怎料简陋如此？
再端详江湖佬，两眼无神，眉毛修长，黑发披肩，打扮得非僧非道，似俗不俗。
江湖佬果真有异能？
徐圃元一向不相信这一套，他认为人定胜天，努力可以改变命运，世间根本没有可能由“命运”左右一切。
“不要固执！”他的未婚妻对他说：“命运这东西，的确左右人生。”
“那是江湖术士之言。”
“你不能妄下断语。”
“芬芬，你是宿命论者！”
两人各持己见，坚持不下。
最后，徐圃元同意了，独自走访江湖佬。那不表示他屈服命运。他只是带着好奇而已。
因为，他也曾听说过，印度有一个赛峇峇，信徒千万，能治百病，而且可以空中抓药，点石成金，更能无中生有。
既然江湖佬有异能，不妨一开眼界。此刻，厅里仍然静悄悄的。
徐圃元感受到天暗下来了，厅里比先前暗了许多，很像亮灯前那一刻。
“霹雳”一声，从右边柱上传出来。这声音很清脆。
在只有烟雾迷朦，两人不语，四围寂静中，这声音准确的打进徐圃元耳中。
是柱中裂了？他循声望去。柱子不摇不动，完好如旧。他望向江湖佬，想询问缘由。
只见江湖佬，举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静默。于是徐圃元屏息呼吸。静观其变。等到他再望向柱子时，发现柱子已经裂开。一条长柱，竟然中空。
在全厅阴沉晦暗之中，只有这柱子裂开处，仿佛扭亮电灯，光亮清楚。
有一个小人，由裂开柱子跳出。小人大概有两寸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秃头小人。背着绿豆大小的包袱，轻盈跳落地面。匆匆忙忙，像逃难似的，开始奔跑，江湖佬一跃而起，开始追逐。
徐圃元从来没有见过这奇观，仍然静坐着，不知所措。只见秃头小人蛇行鼠跃，灵敏活泼。江湖佬俯下身，要活捉他。他东奔西窜，转弯抹角，尽力逃避。
追来逐去，江湖佬额上冒汗，仍然逮他不住。
所谓情急智生，江湖佬顺手捡起一块破布，像渔夫撒网，当空罩下，才把秃头小人罩住。
然后，小心翼翼，伸手进去，摸索一会，用姆指和食指，把秃头小人轻轻的捉出来。
“你看！”江湖佬喘着气，开始发出声音。
徐圃元俯身前去，仔细观察。
秃头小人须眉俱全，尤其令人惊讶，是两眼炯炯有神，而且，左顾右盼，似乎非常惶恐。
徐圃元被这情景慑住，仿佛在梦中。
江湖佬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后，把秃头小人放进去，迅速合上。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徐圃元连声说。
江湖佬把小盒放在茶几上，一言不发。时间在静默中消逝。
厅里渐亮。窗外，有鸟鸣啁啾。
江湖佬在闭目养神了约莫五分钟后，重新拿起小铁盒，轻轻启开。
徐圃元全神贯注。小铁盒里没有动静。秃头小人无踪无影。只剩下一个小燕窝，残泥零落。徐圃元大惑不解。
“那秃头小人呢？”徐圃元问道。
江湖佬指着燕窝：“这就是！”
徐圃元简直不敢置信，他问道：“你能凭此推断出我的命运动向？”
江湖佬说：“丝毫不爽！”
“丝毫不爽？”
“唔！绝对是百无一失！”
“我不相信命运，”徐圃元说：“不过，如果你的异能除了幻化小人之外，还能说出我的命运，我或许会改变观念。”
“不可说！不可说！”江湖佬说。
“既然不可说，我又岂能信服？”
“天机不可泄漏。”
徐圃元心想，只是来看一场魔术表演而已，这一趟，算是白走了。
于是，他起身告辞。
“带一张平安符如何？”江湖佬问。
“好罢！”徐圃元说。
江湖佬走进房里，不一会，拿了一个黄符出来，交给徐圃元，吩咐道：“随身携带，来年初五可以拆阅后焚化！”
徐圃元谢谢了之后，就告辞。
江湖佬送到门口，说：“你是一个会相信命运的人！”
徐圃元几乎笑出来。
那是绝不可能的。
回去之后，徐圃元见到芬芬，把经过告诉她。
“江湖佬没有什么指示？”芬芬问。
徐圃元摇摇头。日子过得很快，徐圃元和芬芬的感情仍然如胶如漆。他们准备在明年二月正式结婚。
“婚后，我们参加旅行团，到台湾、日本、韩国渡蜜月。”徐圃元提议。
依偎在他怀里的芬芬，轻轻的点头。
变爱中的人，只有一个世界，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
尤其徐圃元，其貌不扬，竟然能追求到芬芬，真是当初连作梦也想不到。芬芬不只是美丽而已，而且智慧很高。她的三围标准，走路路来，摇曳生姿。
多少人为她神魂颠倒，多少人为她猛写情书，想不到她情有独钟，会爱上徐圃元。
“徐圃元，告诉我，你爱我什么？”
徐圃元拨弄着芬芬的秀发，幽幽的问。
“我不知道！”芬芬摩擦着徐圃元的手。
“你说笑，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许，我们有缘！”
“缘？虚无飘渺的东西！”徐圃元不满意这种解释。
“命运！”芬芬说。
“哈！又提命运，和那江湖佬一样！”
徐圃元这时嗅到芬芬的发香。于是，一股欲念缓缓升起，升起……
“芬芬，今晚不要回去了！”
“不行！”
“没关系，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
“不，我要到结婚那晚上，才完整的交给你！”
“你可以在这儿过夜，反正还有一个空房，我发誓，不侵犯你！”
芬芬也很有意思留下来，于是，拨了电话回家，就和徐圃元谈到深夜，才回房睡。
自此之后，芬芬常在徐圃元家过宿。
农历新年，他们上云顶游玩，玩得很愉快。
“初五，我们吃鱼生。”徐圃元提议。
芬芬很高兴的接受了。
初五，他们找了一家老招牌的鱼生，叫了一盘，还喝了二杯酒，临别时，徐圃元提议：“今晚，爸妈不在，到我那儿过夜！”
“不，我要回家！”芬芬说。
“为什么？”
芬芬两手一摊：“没什么！”
“我舍不得你！”徐圃元说。
“天天见面，还说这肉麻话！”
“真的，好舍不得你，”徐圃元近乎哀求：“答应我嘛！”
芬芬终于答应了。
于是，两人搂搂抱抱着回家。
徐圃元有一股强烈的要求，很想和芬芬同房，可是又不敢提出来，最后，还是两人分房而睡。
徐圃元因为喝了一些酒，有几分醉意，一躺下床，就睡着了。
睡梦中，徐圃元被令人窒息的熬热惊醒，一看，四处劈啪声响，火光通红，屋里已失火了。
他在慌张之下，只有夺门而出。逃到门外，已人声沸腾。他惊魂甫定，猛然想起芬芬还在屋里，他想奔回去，可惜太迟了。整间屋子已被熊熊烈火吞噬了。
“芬芬，我的芬芬呢？”他声嘶力竭的狂喊着。火已灭，屋已毁。
芬芬，只剩下一具烧焦的尸体。
徐圃元只有抚尸痛哭。失去未婚妻，和失去父母，是同样的伤心。
徐圃元更伤心的，是他坚持要芬芬来家里过宿，否则，只有屋毁，不会有人亡。
“我害死了芬芬！我害死了芬芬！”徐圃元歇斯底里亚的喊着。
“人已死，哭有何用？”身边响起了苍老的声音。
徐圃元缓缓抬起头，看见了江湖佬。
“不是你害死芬芬！”江湖佬肯定的说。
“是我害死芬芬！是我害死芬芬！”
“不是！绝不是！”
“你不知道，”徐圃元抹着眼泪：“我邀她吃鱼生，还哀求她来我家过宿，谁说不是我害死她？”
“那是她命里注定。”
“骗人！”徐圃元几乎愤怒起来：“我才不相信命运。”
江湖佬静默了一会，问道：“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
徐圃元点点头。
“我怎么说？”
“叫我年初五拆阅那张符，然后焚化！”徐圃元说。
“今天初几？”江湖佬问。
“初五！”
“符呢？”
“在这里！”徐圃元从袋里拿出符来。
在江湖佬示意之下，他把符拆开。
原来，江湖佬早已用朱砂写了几行字：
“秃头小子，无妻之象。
负色而走，无家可归。
燕泥零落，荡然无存。”
“这是什么意思？”徐圃元问。
“命运！”江湖佬说：“我是江湖术士，得到异人传授，能知道你的命运，所以事先写在符上，你看，你命里注定无妻，不只无妻，还无家可归，而且燕窝毁坏，燕窝零落，即是劫后馀生，荡然无存，你现在不是一无所有吗？”
“你既然知道我命运如此，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湖佬摇摇头。
“我只是知命，而不能改命，其实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改命，每个人，只能尽本份去做，至于成败得失，生死存亡，不必去挂虑，”江湖佬拍着徐圃元的肩膀说：“明白了吗？这是命运的安排，不是你的过失。”
说完，江湖佬举步离开，越走越远……
徐圃元的心情，慢慢的开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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