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谈玄 59 |
海边非乐土
消极厌世
波德申的明月夜。
夜月明千里。
浪涛拍岸。
水天一色无纤尘。
贝叶书沿着海滨，踽踽独行。
他时而仰望明月，时而俯视细沙，有遗世独立的感觉。
触景生情，使他情不自禁，漫吟起诗来：
生死中年两不堪
生非容易死非甘
他知道，在深夜里，在这僻静的八英里海滩，只有明月清风，只有涛声虫鸣，绝不会有人声人影，更不可能有知音。
海风轻拂……
他欣然得吸进一口清凉空气。
正在这时，耳畔传来清脆的声音：
剧怜病骨如秋鹤
犹吐青丝学晚蚕。
他猛回头，一个少女，正踏着月色，随着浪声涛声，向着他轻盈的走来。
“你是谁？”他问。
“蓝田玉。”少女回答。
“为什么跟着我？”
“听见你吟诗，觉得有趣，就不知不觉，跟着你了！”
蓝田玉的出现，像一条小溪，潺潺的流着，扰乱了贝叶书的清静。
“我叫贝叶书。”
“我知道！”蓝田玉妩媚一笑。
“你知道？”贝叶书无限惊讶。
“当然知道，你生来多愁善感，虽说是男人，比林黛玉更悲观，尤其结婚之后，消极厌世！”
“怎么你那么清楚？”
“你吟的诗，已经告诉我，你人到中年，生死不堪，所以我猜测你婚姻不如意！”
“不错，我后悔结婚。”
“一样伤心悲命薄，同病相怜作清谈，”蓝田玉说：“我也是婚姻不如意，丈夫是老粗，对我拳脚交加，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你看——”
蓝田玉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
像嫩藕，那手臂，在月光下，特别使人心动。
“你摸摸看，肿起来呢！”蓝田玉说。
贝叶书伸过手，轻轻一触，马上缩回来。
好冰凉啊！
正像这月夜，夜凉如水。蓝田玉的手臂，也凉如水。
“感觉到吗？”
“是有一点肿，”贝叶书嗫嚅着问：“为什么那么凉凉？”
“没有爱，哪会有温暖？”蓝田玉说完，喟然叹息。
两个人默默的行到岩石处，一同坐下。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是你取名的根据？”贝叶书问。
“正是，”蓝田玉回答：“轻风不识之无字，何事乱翻贝叶书，大概是你名字的由来！”
好博学的蓝田玉。
贝叶书有一种遇到知音的喜悦。
他想起自己的妻子，不学无术，凭着家里有几个钱，对他千般指使，万般奚落，哪像蓝田玉，萍水相逢，柔情无限，而且出口成章，博学多才。
“蓝田玉！”他轻轻的叫一声。
“唔！”蓝田玉回答。
“我们，”他顿了一顿：“是一见如故。”
“唔，一见如故！”
“不只一见如故，”他继续说：“我……我对你已一见钟情！”
正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怒吼声。
“原来你在这里！”那声音说。
给他戴绿帽
贝叶书随着声音望去，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站在不远处，指着蓝田玉。
蓝田玉马上站起来，用身躯掩护着贝叶书，还小声的说：“躲在我身后，不要动！”
贝叶书真的一动也不敢动。
“你想怎样？”蓝田玉问大汉。
“我早就怀疑你偷汉子，今晚果然让我逮住了。”大汉洋洋得意。
“胡说，”蓝田玉回答：“我只是在月夜出来散步，遇见这位先生，谁说我偷汉子？”
“我们真的没有做出越轨的事。”贝叶书回答。
“好啊，一对狗男女，竟然搞起人鬼恋来了。”大汉冷冷的说。
人鬼恋？贝叶书一听，抽了一口冷气。
难道蓝田玉是女鬼？
难道自己在这海滨遇见鬼？
“不要怕，”蓝田玉回过头说：“我是鬼，但是绝不会伤害你！”
这时，大汉怒吼起来：“让开！贱货，我要先收拾那家伙！”
“你不能伤害他！”蓝田玉说。
“我绝不放过他，他污辱我的老婆，他敢给我绿帽戴，我是这样容易被欺侮吗？”
大汉说完，向着这里冲过来，蓝田玉勇敢的迎上去。
惊心动魄打斗
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开始了。
贝叶书一动也不敢动。
藉着月光，他清楚的看见，蓝田玉奋力迎战。
女人到底是女人，不消一刻，蓝田玉已经渐渐不支，最后仆倒在地上。
“现在，你的死期到了！”大汉向着贝叶书走来。
贝叶书从来没有打过架。
面对着这个浓眉大眼的大汉，贝叶书手足失措。
大汉一扑上来，便将贝叶书按倒在地上，用双手紧紧的扼着他的颈项。
“救命啊！”贝叶书声嘶立竭的喊道。
大汉丝毫不放松。
贝叶书感到呼吸渐渐困难，他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就在这时，大汉哎哟一声，双手一松，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贝叶书睁眼一看，蓝田玉手里拿着一块大石。原来她用大石敲击大汉。
大汉挣扎着站起来。
“快！咬破你的手指，把血洒在他身上！”蓝田玉吩咐贝叶书。
贝叶书毫不考虑，他将食指咬破，把血洒过去。
大汉一被血洒中，顿时瘫痪在地上，身体慢慢缩小，缩小……
最后，变成一条枝枝。
贝叶书拿起枝枝，一手拗断，才松了一口气！
“这死鬼，已经化为乌有，连做鬼都没有资格了！”蓝田玉说：“谢谢你，贝叶书！他强抢了我做老婆，终于遭到这下场，真是活该！”
“我也应该谢谢你，”贝叶书说：“没有你打救，我恐怕遭了毒手。”
“都是我不好，”蓝田玉歉然的说：“听见你吟诗，不知不觉的听出神，结果跟着你，惹出这么多事。”
“人生得一知己，无可无憾！”贝叶书说：“何况我的知己还是异性。”
衣冠禽兽
说完，走到蓝田玉身边，拉着她坐下。
蓝田玉仿佛跌入沉思中，一言不发。
贝叶书侧过脸，望着蓝田玉。
在月光下，在涛声中，在四周无人的寂静里，蓝田玉看起来份外美丽。
贝叶书竟然有了一股欲念。
管她是人是鬼，只要她愿意和自己一夕温存，便应该先享受了再说。
这样一想，胆子便大起来，伸过手，搂着蓝田玉的腰。
蓝田玉把他的手推开。
“不要，”蓝田玉说：“男女相处，应该有距离，否则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贝叶书并没有听从蓝田玉的话。他扳过蓝田玉的脸，狂吻不休。
蓝田玉出力挣扎，好一会，才将贝叶书推开。
“你怎么可以这样粗鲁？你的表现，和我丈夫一样，他至少是我的丈夫，你连这资格也没有，”蓝田玉显得非常生气：“你是人，要有人的尊严！”
这时，贝叶书更放肆，一双手，在蓝田玉身上不规矩起来！
“放开！”蓝田玉说道：“你忘记了你有老婆吗？”
贝叶书不理会她的话，他正想着如何能占有蓝田玉。
“可恶的人！”蓝田玉说：“刚才听你吟诗，以为你是知书识礼，没想到你是衣冠禽兽！”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怕什么？”贝叶书仍然不死心。
“原来人类已经变得如此令人恶心，”蓝田玉摇头叹息：“连知识份子也如此不顾廉耻，其他的人更不必说了。”
“蓝田玉，你丈夫已死，你还顾忌什么？”贝叶书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亲近你？”
“我顾忌什么？”蓝田玉缓缓的回答：“我怕因为我一个人行差踏错，弄坏了鬼类的名声，我不像你，侮辱了人类。”
贝叶书心想，既然这里没有别人，自己何不强占了蓝田玉？
这么一想，便把蓝田玉推倒在沙地上。
贝叶书正准备下一步动作时，蓝田玉已经一个翻身，一脚踏在贝叶书颈上。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蓝田玉说：“古人说得一点也不错，对老婆来说，你是负心人，对我来说，你是大色狼，你这种人，除了会念几句毫无用处的诗，活在人间，又有什么价值？”
…………
第二天，当游客发现贝叶书时，他像一条搁浅的鱼，死在沙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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