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ee:如面对死别

亲爱的慧怡:

我昨天在大为家的书房发现了一幅画。画以水彩剔透的笔刷勾勒出一望无际从的海与滩,中央站着一名男孩,男孩背对滩,怔怔地看着蔚蓝的海与天,让我想起你前阵子,“如何面对死别”一问。

我最近看了《美丽新世界》作者赫胥黎一篇分析“知道”和“理解”、“知识”和“体悟”之别的散文。赫胥黎主张,当我们成功把新经验融入因旧经验而形成的概念系统时,“知道”与知识将相互确认。相对地,当我们放下既有的知识概念,直接碰触新而神秘的经验、直视存在的每分每秒,体悟和理解将由此而生。

知识和体悟不一样,后者是前者的原始资料。知识以概念为衡算单位,亦能透过语言和符号在人与人之间传达。体悟则是亲密和个人的,它不以概念承载,而是基于与经验立即的碰触,因此无法同知识一样被交换和传播。赫胥黎说,我们依赖祖先代代相传的知识,知道何以存活,但再多的知识也不能取代体悟和真正的理解。

慧怡,我想说的是,失去至亲并不是一个可以知识应对的难题。我大可尽我所能,与你分享我四年前是如何熬过丧父的日子,但这些话语在永别的伤痛跟前只得苍白。赫胥黎说:“没有人能感觉到别人的痛苦或悲伤,别人的爱或喜悦或饥饿。”。我们只能以薄弱的语言断残地谈论我们的体悟,却无法真正的分享我们对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那份深刻理解。你的丧亲之痛你永不可言,我的丧父之悲他人亦永不可知。

放下所知,拾起赫胥黎所说的“完整的意识”(Total Awareness),我们才能避免人类过度简化、过度概括、过度抽象的弊端,转而与经验赤诚如实的相见。就像画中男孩一样,站在光影生死之间,不悲不喜、不增不减,默然,寂静。

亲爱的慧怡,在这个经验世界里,我们注定是孤独的小男孩,独自行走在海滩上。我们会经历阴暗的角落,这是生命的自然结果。但在某些日子里,如果我们愿意,我们也可以站在小男孩的这个位子,在一切的正中央,坚定不移地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任宁静的大海冲刷,柔和的日光洗涤。

我们的经历永远不会消失,我们无法遗忘,但我们可以像男孩一样从短暂一刻对宇宙的屈服中,体悟与理解生命本质,从而得知何谓希望、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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