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多年以前，由梳邦机场起飞，十七个小时后，到了罗马。
我拥着小艾，像一对度蜜月的夫妇，跳上计程车。
小艾不是我的太太，我的太太还留在甲洞马鲁里花园。
进入旅馆房间，所有的疲倦已烟消云散，我像一头饿虎，扑向小艾，根本不理会异国风光多么迷人。
小艾刚脱下外衣，猛不防我这一招，搞得她哇一声叫起来，投入我怀里，双双滚到床上。
我搂紧她，一个翻身，把她抱起，让她坐正。感谢意大利人，把床设计得那么宽大柔软，粉红色的房间，更充满了罗曼蒂克的情调。
小艾脸向着我，闭上眼睛。
我知道她期望什么，我也知道，此刻我要什么，她都会毫无条件的给我，因为在这里，离开马来西亚已是几千里。
我舒出一口气，等小艾张开眼，才捧着她的脸，对她说：“我爱你！”
一年前，我同样在一张床上，“在马鲁里花园”，在摆过结婚宴，午夜回到家洞房时，捧着妻的脸，深情而且真诚的说：“我爱你！”
我爱妻，这是可以指天发誓，对神下咒，尽管在结婚前，曾为妻和小艾的取舍作了一番挣扎，等到作决定时，我选了妻，就发誓要做一个好丈夫。
可是，妻没有给我机会。我们的快乐，大概只有洞房那一个晚上。当时，两个人缠绵不休，体会到了彼此渴望吞噬对方的颤悚，第二天一醒，激情没有了，妻的声音粗大而难听，开始如江湖朗中敲锣打鼓般不让我安宁。
妻凭着父亲有钱（我当初选她这是原因之一）把我当着指使的对象，而且她完全不考虑我的自尊，把我踩在她的脚下，像一个男佣人。
见岳母时，妻叫我倒茶给岳母，又叫我倒一杯给她。我刚坐下，她叫我去拿两张抹手纸，等她抹完手，又叫我拿指甲剪，原来是要我替她剪指甲……
在岳父面前，她理直气壮的说：“今后，你要好好服侍我，不然，我叫爸爸赶你出门！”
老天，这是结婚的第二天，我已经看到了金钱的可恶，它可以使人变得没有理性，不顾人的尊严。
蜜月期间，我忍下一切！
我们是到台湾度蜜月，坦白说，除了在酒店床上我能享受之外，逛街我要提妻买的用品，游阳明山、指南宫则要替她拍照，她累了，我要陪她休息，我累了，仍然要听她使唤。
无理取闹令人烦厌
蜜月回来，妻第一件事，不准我剪发，她的理由是，我头发剪短就老土，一定要留长发。可是，二十八年来，我都是留短发，因为我有头屑，每天要洗，长发不方便，而且，我一留长发，心里就很闷，闷得想揍人。
我还有一个习惯，爱咬手指甲。当年我读过心理学，知道这是“思想型”男人的特征之一。妻呢？一看见我咬，就猛敲我头，敲得咯咯响，还骂我是“阴阳人”，怪里怪气。
我们虽然住在马鲁里，入夜后仍然很闷热。我天天爱洗澡，临睡前洗、早上也洗、下班回家也洗，妻总是唠叨，说洗澡多，会失掉“真火”，一旦真火失，真元不足，肾水也不足，会影响生育。
芙蓉有位大法师叫释寂晃，是我很敬仰的高僧之一，就在垃坑律的妙应寺作住持，有一次和我谈佛论教之余，知道我爱吃蔬菜，不吃肉类，大加赞扬，又说我谈吐有文采兼深度，很有慧眼。妻则和大师相反，每餐迫我吃肉，尤其要我吃肥肉，吃得我满肚子不舒服，哪里还有慧根？
奇怪是结婚之前，妻不会这样“原形毕露”。
大概那时她怕我不爱她，我真的不太爱她，而比较爱小艾。
我仔细看，此刻的小艾没有变，仍然那样楚楚可人，我告诉她，当初放弃她，实在是错误。
小艾笑笑，叫我不要再提从前，那是历史了。
我不再说话，开始吻她的头发，她的耳根，她的嘴唇。
我的双手，由她的脸庞滑落，抚摸着她的肩膀，她的背脊，她的……
小艾终于说话了：“告诉我，你还爱我！”
我说了，一次又一次。
这里是意大利，不会有人认识我们，我把小艾当作太太，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做我们要做的事，享受了意大利床的温馨。
白天，我们到罗马大街去凭弔古迹，那些残垣断瓦，在夕阳下的苍凉中，仿佛向我们诉说往昔的光荣，而每一间屋子，每一座城楼，都有一段历史，一次沧桑。
小艾最感兴趣的，是罗马喷泉。
她向我拿了一个钱币，背着喷泉，用右手拿着，从左肩丢下，许了一个愿。
我也一样。
我没有问她许什么愿，她也没问我，可是，我们一定是许了相同的愿。
我记起来了，在吉隆坡黑风洞，大宝森节时，我也许了一个愿，是独自去，妻不愿陪我去，我对着印度神，在无数印度人的熙熙攘攘中许愿，希望能离开妻，结束将近一年的夫妻关系，能这样，我就杀羊来还愿。
如果妻只仗着父亲有钱，指使我，我还能忍受，我不能忍受的是她经常强词夺理，无理取闹。
譬如有一次，我和她要赶去送飞机，临出门，她要买两个饭盒给两个麻将友，我对她说这种事要早安排，不要临时临急才做。
她开始骂我不是人，连她要照顾朋友都不可以。
进一步，她要我停车，拒绝坐我的车。
我几时干涉过她对朋友的事？根本是强词夺理。
还有一次，她肚饿，我知道有一家面家的面好吃，带她去，她一坐下，就说我一定带过别的女人来，我说没有，她不信，气得摔筷子，一定要我供出来，我只有带她去神庙烧香发誓了，你看，这是不是无理取闹？
这还不够，我身体是肥胖了一点，她给我的绰号可多了；肥猪、大胖猪、大笨象的弟弟、大狗熊的哥哥、犀牛的家族。
她要我留胡子，说是有魅力，我一留胡子，就觉得闷闷不乐，不留，她不让我上床。
我最痛恨喝酒、吃辣椒，这会使我头痛，妻偏说这两样刺激，强迫我吃。
怎么一结婚之后，什么都要照她的意思办。
选择快乐放弃婚姻
我生性潇洒，爱自由，不受束缚，心里有事，当天解决，不拖到第二天，那会使我失眠，也会使我痛苦。
可是，我发觉一成为妻的丈夫，天天被折磨。
即使是绿豆芝麻的小事，都要受尽折磨。
我十年前患过黄疸病，吃凉太多，伤了肾，夜间常会起来小便，连这种生理上的毛病，妻都干涉。“一定是以前乱滚女人，肾亏了……”她说。
真的，婚后每一天，我都后悔，为什么仅仅为了贪钱就放弃小艾。
钱能带给人什么？那是带给妻骄傲、狂妄、自大。那是带给我折磨！
不到一年，我就觉得很累很累，累得像一个老人，暮气沉沉。
幸亏有一天，在第一购物中心，无意中遇见小艾。
依样年轻、依样的胸怀，竟然还有依样的感情！
真的不恨我？从我主动的邀约她，她从不拒绝，我不必再问，也知道她不恨我了。
在道德与快乐之间，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快乐。
我频频约会小艾，想想，如果道德只是让人痛苦，不只我痛苦，妻也痛苦，维持夫妇的关系有什么意义？
彼此都年轻，分手就是一种解脱。
起初，小艾很恐惧，怕人家知道，怕别人骂她破坏人家的家庭。
我告诉她，人活着，最重要是追求快乐，活给自己看，不是给别人看，我也是，我要为自己而活，不要为妻而活。
这次来意大利，也是有一段故事。那是，我婚前对妻说，很希望有一天，能和她同游罗马喷泉。
我看过“罗马假期”的旧影片一直向往罗马。
妻呢？由婚前“唱”到婚后，问我向多少个女人说过同样的话。
天知道，那时，真的只有对妻说过。
不过，现在，是小艾。和小艾来是被妻逼成的。
这是妻逼成的一件小事。大事是：我要和妻离婚。
（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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