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黑猫

headline月儿又失眠了。
明明极度疲累,连连哈欠,可是一沾床,思绪却翻来覆去,身子怎么摆都不舒服,硬是睡不了。无奈,月儿只好起来,在房里“散步”,动动手脚,期望睡意快点来袭。

望望床头的闹钟,已是深夜两点半了。窗外,邻舍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街灯孤寂地照着,一切都沉寂不动,四周静悄悄的,仿佛空气也早已宁固。这就像是“遗忘的世界”,每个人都己潜入睡乡,不复醒觉,只有自己给留在清醒这一头,“与世隔绝”!

月儿越想越急躁,猛骚头发,自从那次去了趟无聊的旅行回来后,本来夜夜好眠的自己,无端就开始失眠了。中途还闹了个大笑话!记得某夜睡至迷迷糊糊,喉咙似火烧,月儿起身喝了杯水,她还记得回望同房的两个朋友,早已累跨,鼾声大作,月儿暗笑她们女儿家,睡相粗鲁,难看死了。喝了水,月儿才继续睡下。

第二天起来,两名朋友却告诉她迥然不同的版本,异口同声指月儿“梦游”!说睡至半夜,听见有声音,像是有人对话,睁开眼,就见月儿坐在床边,拿着空杯,举手划脚的,似与人对话,又在房里走来走去,似喉咙含着东西,低沉沉的轻吼,不时把空杯放近唇,就像真在喝着美酒似的。这时候,另一名朋友也乍醒过来,一见月儿的怪异举动,本来就想上前拍醒,但另一人阻止了。两人就这样一直注视着月儿,足足一小时之久,月儿才返回床上睡觉,反而她们两个,莫名恐慌起来,紧紧靠在一起,要到快天亮,实在受不了,才眯一下眼稍作补眠。而月儿醒来倒笑她们睡相差!

声响

哪有这样的事,自己从来没有梦游过。由始至终,月儿相信,好友一定是不忿取笑睡相差,才联合起来编个鬼话恶整她。可是,自那回来后,连连失眠却是事实,至今已是第十五天了,双眼都浮现黑眼圈了,打再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了。忍无可忍,月儿决定把前天买的助眠药吃了。她一直都很抗拒安眠药之类的,认为会上瘾,对身体不好,而且以前根本从未试过睡不着觉。直到问题越来越严重,她才到药店买了这款助眠药,说是纯天然,不会成瘾的。前两天她还犹豫着,但现在她是没选择了,按包装盒上指示,毅然吞了两粒,又继续在房里“散步”。

渐渐的,药力开始生效,月儿觉得身体越来越重,似随时要倒地,意识也模糊起来,她有点踉跄地走近床,床似早已升起稳稳把她躯体承托住,下一刻,月儿就睡着了。

但是,月儿并未睡得安稳。

在似睡似醒之间,她一直都听见房内的动静,像有人在走动拉扯物件,一时又像四面八方涌来。即使睡着了,月儿仍有一丝恐慌,极力想睁开眼,但眼皮就像压了铁块,怎么也睡不开。变得像个瞎子,只屏息静气听着身边那忽远忽近的声响。

影子

翌日早上,月儿发现枕头被子等都汗湿了大片,那个梦太可怕了。但才一下床,又立即推翻了是梦的想法,因为在床的四周,不知何时飘来的一摊浅色粉状物,在那上面,或深或浅留下印记,月儿越看脸色越青,虽说那不太像人或其他动物弄出来的,凭直觉她却认为那就是“脚印”,那昨晚就真有“人”靠近她的床了!

更糟的还在后头,由那天起,月儿便再没有一夜好眠。不管是否靠了药物助眠,总是到某个时候,沉睡的意识就会苏醒过来,那脚步声就会由远而近,然后就一整夜在月儿床侧绕着转,直到天亮。每当月儿想睁眼瞧瞧,眼皮总是异常沉重,只有一次例外,她看见刚好就在房门前,有个影子,完完全全的只是个浅色影子,绝对不是什么实体投射出来的影子,就那样倚在门旁,然后突然就要举步走来。月儿吓得把头埋在被窝里,只任由那影子在床侧走来走去。月儿一直闷在被窝里,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最后蒙蒙眬眬昏睡了去。

一个月下来,月儿整个人已委靡不堪,先前只是失眠,现下更是无时无刻不处在惊恐中。一点小声音,也会令她跳起。有同事在身后小声叫唤,她也吓得怀中的文件跌了一地。同事都不知她发生什么事,弄得她非常尴尬。

但是月儿真是认定即将有不祥事情发生。那天她刚由公司回家,倒车时,车子后方忽然跳过一黑影,月儿一时惊慌,踏错油门,结果撞上了铁门柱,月儿下车察看,车子右后方已凹了大片。顺着车子,月儿的视线落到了车尾处,才发现刚才那黑影,原来是只黑猫。那黑猫并不离去,而是稳稳站好,仅尾巴不住摆动,示威似的一直盯着月儿瞧。那时已近晚上十点,屋前又没亮灯,黑影幢幢中,猫眼绿得发亮,看得月儿喉头一紧。

靠近

不知是否受了黑猫的影响,月儿直觉黑猫就是梦中黑影的实际体现,夜里睡得更加冷汗直流。那脚步声一再迫近,在月儿似睡非睡的脑子里,时而是一团雾似的影子一再迫前来;时而又化成一只黑猫,蹲到了她胸口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直到闹钟响起,才得到解脱,但起来又疲惫不堪。

月儿一直非常苦恼,今夜心情更加凌乱,上床前,她绝无仅有的喝了满满一大杯子的水,仍觉口渴。躺到床上,总是觉得手脚怎么摆都不对,都不舒服。月儿不知是怎么睡着的,直到一声声咯咯咯,似有人用力蹬地,才乍醒过来。那一刻,月儿以为自己又是在那种似睡非睡的怪梦中,但很快的就意识到,是真的醒了过来,而声音就在房里响起。

即使不开灯,白色房门仍很显眼。月儿睡意全消,一直盯着房门看,盯久了,房门竟起了变化,正中央浮起了大片污积,而且在滚动蔓延,像团烟雾逐渐变多变浓,月儿一直瞪大了眼,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紧密注意这变化。

然后那个浓雾似的影子就出来了。影子每向前移动,就发出咯咯咯的声响,月儿听来又熟悉又恐慌,这就是她两星期来夜夜所受的煎熬。但此刻除了煎熬,还有死亡的威迫,因为黑影不再是在床头绕,而是直线向月儿前进!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那已经不是脑子里的疑问,或内心呐喊,而是月儿真正歇斯底里的呼叫。但呼叫声阻止不了黑影继续前进。

黑影已走到了床尾,就在快要扑到月儿身上来一刹,月儿背抵着的床头另一侧,朝街的窗口,突然也跳进来一团事物,是那只黑猫!

黑猫跳进来后,就蹲在月儿的床头柜前,什么也没做,维持着警戒的姿势,盯住黑影。说也奇怪,因为黑猫的出现,黑影同时停止了动作。黑猫和黑影,都没再移动,仅是“对望”。月儿夹在中间,心脏跳得奇快,自觉快受不了,要用手猛力按住。

不知过了多久,影子开始起了变化,逐渐变淡,以至完全消失。月儿像是全身的枷锁忽然一松,脱力的呼出口大气。转过头要寻找那黑猫,才发现连黑猫也无影无踪。

那之后,月儿又恢复了正常的睡眠,不仅夜里再没听见怪异声响,也不再见到有影子在房里走动。大约又过了大半个月,月儿把垃圾拿到后巷收集处,很惊讶的发现,黑猫不知何故,全身僵硬躺在沟渠旁,明显已死去多时。两只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但那股魔力般的绿光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片死气。

黑猫是怎样死的,是否那影子作祟,月儿不知道。

但她坚信,那一夜,确实是这黑猫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