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楼梯间的女子

a那天,许明如常拎着包垃圾,要丢到垃圾房去。
这栋公寓,垃圾房就设在防火门后,邻接楼梯的一个小房。说是小房,并没有门,不过是个凹入的空间。好在这楼的居民,都很有公德心,清洁工人也算卖力,“垃圾房”干净整洁,也没有异味。

那天他丢了垃圾后,无意间向楼梯一望,见到有一女子蹲坐在下层。脸伏在两臂间,看不清容貌,但凭大体,觉得会是个清秀佳人。可能是那头秀发,不知是天气微热,还是出了汗,大部分发丝,沾在白晰肌肤上,披在颈间,尤其颈后部分,白得那么刺眼,与略湿的黑发,形成强烈对比,更惹人遐思。

许明只望了一眼,就回到隔邻的单位去了。

隔了一天,许明又去倒垃圾。他这人,老实说,大家都指有洁癖,他自己是不觉得的,觉得自己无法忍受杂乱而已,平时常收拾,总有些纸屑沙尘,不可能都留在家中吧,况且住家就在走通尽头,才几步路就是防火门,一推就是垃圾房了,多么方便!所以,逢有人说是洁癖,他必反唇相讥是人家懒骨头!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惯性动作,他又是向楼梯处一望,结果又发现了那个妙龄女子。还是蹲坐在老地方,这回倒是起头来的。许明一望,有一刹那呆住了,是多么秀气的女子。但此刻那张清秀脸庞上,却是一片惊恐之色,让原已白晰的肤色显得更为苍白。

一个妙龄女子,为何会蹲坐在楼梯间?
许明知道这样想也许太武断,却禁不住想,女子也许是非法外劳,或不法集团拐骗来马,从事不道德行业。
这种事不出奇,报章杂志最常见。那些操纵外国女子的集团,近来有趋势,常常选在公寓作掩饰。自己住的不正是公寓!许明心里一阵难过,唉,可惜了,这么清秀的一个女子。正想着间,女子像注意到有人,忽地坐直身子,再一下秒,像是只受惊吓的猫,急急往下走了。

许明想叫住,已迟了,只听得嗒嗒嗒嗒的脚步声,不断下移。他回头一想,算了,女子看情形是逃跑出来的,应该很快就找到人帮助的吧。

这样过了几天,许明都忘了女子的事了。

有一天,在家门前,忽然听到防火门后有嘈杂声,又似有人在楼梯间不断奔跑走过。许明小跑着追上前,推开防火门跑到楼梯口,恰好见到女子刚由面前跑过,向上奔去,鼻间仿佛还给伊人长发拂了一下,有股淡淡香味!
发生了什么急事吗?

俏美人

许明不假思索,叫住了正奔上楼梯的女子:“喂!”
女子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眼睛瞪得很大,似是看见很奇怪的事,一开口,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能看见我?”
许明失声笑出来:“我当然看见你,不是叫住你了?”
“太好了!终于有人能看见我了!”
女子喜形于色,像漂浮在大海中央,忽然抓住了救生圈。许明就更深信,女子一定是遇到困难,所以没太留意女子这一句话的意思。她一定是走投无路。

而那个时候,许明得以在近距离间更看清楚女子,即使一头长发有些凌乱,俏脸也花容失色,可以肯定的是,是个大美女,而此刻的女子,正楚楚可怜,急需救援。许明渴望保护女子的心油然而生。

女子自称叫“美芝”,解释说有大群人在后追她。

许明:“为什么,又是什么人要追你?”
美芝不语。

许明尝试问:“是那些集团?”
美芝倒反问:“什么集团?”

许明以为美芝不想让人知道她是操丑业,转过话题:“这个先别理,他们在哪,我看还是报警的好!”
美芝却摇摇头:“没用的,他们…”

正说话间,楼下隐隐响起一阵脚步声,而且来势汹汹,速度非常快,才瞬间,似已来到离他们二人两层处。凭急速的脚步声,来人约三到五个,不只美芝变了色,连许明也紧张起来。

美芝一咬唇:“我还是走吧,让他们发现你竟然可以跟我对话,一定会对你不利!”转身就要往上冲。

“喂,慢着!”
但美芝已冲了上去。

虽不知美芝什么来头,后面追来的是何人,双方有何瓜葛。但一个女妙龄女子,后有不明人士追捕,万一追她的人都是些无赖地踎,后果不堪设想。许明一时情急,决定也追上前去,大不了报警,不信马来西亚就没有皇法,光天化日下可以强抢良家妇女!

奔跑!

他这一追,却差点闯了个大祸。
话说许明去追美芝,就在他手抓到美芝右手之际,竟有如触电,一股电流在许明身体四处冲撞,再下一秒,又似身子不断膨胀,快要失控胀至爆裂,非常难受!

同时,两旁的事物突然加速起来,激光一般快速后退,就像他们不是跑在梯级间,而是在高速大道上,正驾驶超级跑车,以全速奔跑!他望着跑在前方,不断扬起秀发的美芝,心里闪过一丝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会跑向何处!

另一方面,家人见许明一直没回来,到处找,结果在楼梯间发现昏倒在地上的许明。许明的姿势极为古怪,正正躺在楼级上,又不像是失足滑倒,身上也没有伤痕,一只手攀着上面的梯级,似要爬上去。

家人哪里会想太多,立即紧急送院,更不会想到,许明为了去追那个女子,以至灵魂出窍!
医生作了十轮检查,又检测心电图、脑部扫描等等,都没见异样。许明仍没有醒过来,乍一听,似乎还细细打起鼻鼾来。医生撑开许明眼睑,用微型电筒照着瞳孔,端详好一会才说:“至目前为止,我们还查不出昏迷的原因,不像是感染病菌,他好像…睡着了。”又再检查一遍,才下定决心似说:“…而且睡得很熟。”

家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许明自那天起,一直没醒过来,转眼间,已二十多天了。期间,家人轮流到医院照顾,为此,还特地把许明好友志伟叫来,代为看顾一下房子。

志伟也曾到医院探望许明,当得知许明昏倒在防火门后楼梯处,而且是如此一个怪异姿势,多少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本来就想好好看看,到底那楼梯有何异样。

这晚,志伟一人留守许明家中,犹苦苦思索,何以许明会突然晕倒。忽然,他听到一阵急速脚步声,夹杂着女子大喊:“快跑!快!”
又有一道男声:“我不行了!”
好像在逃避恐慌的事物。

猎杀

志伟打开门,声音似由防火门后传来,不正是许明出事地点?他快快把门锁好,冲入防火门后一看,没有动静,到楼梯处上下探头,也是静悄悄,正想转身走,声音又响起了。

 又是那女的催促:“快跑!”
男的声音逐渐低沉,似是精疲力尽:“…我真的不行!跑不动了!”
女的声音非常焦急:“他们追上来,就完了!”
男的不断喘气:“嗄…嗄…他们只是想追你…也许不会对我怎样,你还是独自快逃吧。等避过了他们,我们再到约好的地点会合!”
“不!你跟我有过接触,已卷进事来,他们只会把你看成同路人,一定会猎杀你!”
声音明明就近在咫尺,却不见人影,志伟心里早已发毛,再细心听,那男的,声音不就是许明!可是人呢,怎么不见人?

志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身上冒出了冷汗,他弄不清这梯级间,到底有怎么的怪异变化。这时候,在他面前发生了件怪事。要不是他早已退倒靠墙处,很可能脚下一空,就此倒地也说不定。

志伟只见面前三尺之遥,明明空无一物,倏然生出异变,由模糊而逐渐清晰,慢慢显现两个身影,正是许明及一女子。二人宛如镶嵌在胶片中,摇摇摆摆,扭曲不定。

志伟几乎要叫出来,许明不是正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怎会在这里!
志伟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许明!”
许明先是追寻声音般,不断抬头寻视,好一会才望到了志伟,一脸兴奋:“是你,真太好了!快救救我们!”
但女子喊的却是:“不!快救他出去!现在离开,也许还来得及!”
许明还来不及表示抗议,美芝已推了许明一把,以致簿簿的胶片上,凸出了许明的一个大头,极为诡异。志伟也赶紧上前去拉。

许明却不想离开:“不!我不能留下你一个!”
美芝形体扭曲不定,声音却极奇坚定:“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不能再拖累你,你快走!”说罢,用力一推,许明的身子又凸出了许多。

“许明,听话,先出来再说!”

美芝

志伟用尽了吃奶之力,强行要把许明由“胶片”中拖拉出来。许明却紧紧抓住美芝,不愿放手。

那胶片中似有股极强吸力,把他们三个紧紧吃住,谁也动不了一分。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美芝大喊:“快!他们快追来了!快!”
志伟咬紧牙关:“呜…我…尽力了,呃…有股强大力量…跟我对扯!”
许明仍不放弃,要拉美芝一起逃出去。

“美芝,不要放开我的手,我们只要离开这里,他们便不能对我们怎样。”

美芝叹气:“我们本来份属不同的世界!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回去吧!”
美芝用力把许明手一拨,同时,志伟这边只觉吸力瞬间中空似,全身力气似拉了个空,许明整个人已扑到自己身上来了,两个大男人倒在一起,非常狼狈。

许明还没多谢好友,反而挣扎起身,手伸向虚空乱抓:“美芝!美芝!你快出来呀!”
志伟也站起,揉揉身子,本想追问许明口中的“美芝”到底是谁,又是怎么回事。怪事再次发生,只见情绪非常激动的许明,浑身亮起了光,光圈越来越刺眼,逐渐把许明吞没,再下一秒,许明消失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把志伟吓了大跳,许明家人兴冲冲由医院打来,说许明醒了!
而病床上,躺了快一个月的许明,一脸瘦削,一睁开眼,就四处搜索问:“有没有见到她?有没有见到美芝?”家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不知道“美芝”是谁。

许明一轮追问,再次昏睡过去了。

医生赶来检查,派下定心丸说,只是累极了睡去,已没事,一切机能正常,很快可以出院。

出院后,许明一直没说明过这段经历,家人也无从问起。而唯一参与了其中的志伟,也守口如瓶。因为,即使提起了,又有谁会相信,软胶状的簿片中另有世界,可以显现二人出来?
日子很快又回复正常,只是许明偶尔又倒垃圾,推开门,总不由叹气。因又想起了美芝,那张秀气的脸庞,那双惊恐的双眼。

他不知道美芝从何来,那些人又为了什么要追她。许明只是觉得,没能救出美芝,很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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