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干尸

干尸OK
在这间学院里,我知道大家背后如何说我,奇怪、孤僻,懦弱、神经病,甚至高傲、色情狂、变态!是不是真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时拥有这些特质,我又不是性格分裂或多重人格症患者。是大家不了解我,或说,我没让外人了解我,仅此而已。于我,一个人,是习惯了的事。

十六岁那一年,不知何故,父母把我带到乡下去,交托给一名叫陈叔的男人看顾。

日常生活中,除了陈叔,再没有其他人。住的地方,甚至村子里,我这个年纪的,就只我一个。其他人都是如陈叔般上了年纪,也不见他们什么工作,如何维持生计。

“这是你的房间”,那就是陈敊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至于第二句话,要到第二天快要傍晚时,才说的:“吃饭了。”可想而知,陈叔不只不喜欢跟我这种小鬼说话,根本就是个少话的人。

学校离我住的地方蛮远的,陈叔没有交通工具,我也没有驾照他带着我,示范了一次如何搭车上学、回家,就由得我自己搞定一切了。

但我发现了陈叔一个小秘密。

每天晚上,大约十点半左右,陈叔会打个电话,似是向人报告。我有一次起来倒了杯水喝,无意中发现的。

是跟爸爸妈妈报告吗?在说我上学日子怎样吗?我不明白,把我接回去不就行了,无需如此麻烦报告。这只是我脑子里想法,并没有说出来。 还有一次,情况就更怪了。

听见大门开琐声音

那晚我正在房中温习,时间太约是十点半至十一点之间,出去上厕所时,会经过厨房,电话就装在厨房那一面墙上,旁边有张高凳,平时陈叔大约这时候,都会在这等着。旁边小桌上,会摆上一小杯酒,就这样边不时呷一口酒,边与电话另一端中人详谈。我猜另外一边是我的父亲。上一次我走过,陈叔也没说什么,或说连眼角也没瞄过我,自顾自讲电话。

但那天,出奇地,陈叔竟不在厨房。平时晚上,陈叔一定在家,前半段时间,会在客厅看报纸,后半段才转移阵地到厨房法。但那天他却不在,当时我想,会不会是有事出去了。

过了十二点,陈叔都没回来。

大约要到一点钟,我都快要入睡了,才听见大门开琐声音,我偷偷起来,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果然是陈叔,不过,他却是全身湿透,还有水滴不断滴下来。那天晚上明明没下雨,他更不可能会去夜泳,难道跌入池塘了?我注意到陈叔负着个大袋,沉甸甸的,不知内里装了些什么,也是不断滴着水。很可能,正是那袋子里的东西不断渗水,才让陈叔浑身湿透。还有一件事很奇怪,陈叔全身在发抖,还喘着气!这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袋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何以陈叔要摸黑鬼祟地背回来?当然疑问没有答案,陈叔本来就不多话,不可能主动给我讲解来龙去脉。

基本上,在村子里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独居”。我就这样独自搭巴士上下学,独自走路,独自吃晚餐。忘了说,陈叔从未跟我一起同桌吃饭过。在我印象中,陈叔似乎是不用吃饭的,都没见他吃饭。这个习惯,一直带进我的学院生涯,可说其来有自。

大树倾然倒下

一天,因为下大雨,路上塞得不行,迟了回家。等我下了巴士,天色早已黯淡下来。才也七点的天色,竟灰暗得似八九钟,这时仍下着毛毛雨,我一摸背包,才想起忘了带伞,只好淋雨回去。我以背包顶在头上,算是遮挡了部分雨水,一路快步走着。

村子的座落,打老早以前,我就觉得有点怪。

这里只有一条通外的黄泥路。外人一进村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墓碑,怪阴森的。墓地就在村口处,但我偶尔从大人口中对谈,听出了这里似乎并非村人坟墓。而且大多墓碑都似很久远,有些已经倒塌,东倒西歪的。我有问过陈叔有关墓地的事,说不会很奇怪吗,难道真的连一名本村人的墓地也没有?陈叔只白我一眼,干干应了句:“你问这个做什么?”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不过,我心里始终很纳闷。唯一解释是,这里应是先有墓地,村人后来才搬来,至于是开拓村子时,强行把墓地隔开,还是本来就是这样分开的,而村民为何非要选择在墓地后方居住,这些都没有人能够解答。我从未试过傍晚时分还走在村口道路上,现在一踏在黄泥路,望着这些墓碑,不期然的尽想起这些“历史问题”来。

这样一想,心里真有点不安,总觉得夜雨中,墓碑之间,似乎匿藏了其他东西,随时会跑出来。我没敢多想,告诉自己,只要笔直望着前方道路,快快走回去就好。可是还是有些事物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得不停下脚步细听:那是很细微的声响。没注意,很容易就勿略掉,但又确实存在。“嘞…嘞…嘞…”,声音缓慢但坚定地,逐步提高,像是…对,有东西裂开!就在这么想,前方一棵大树,“哗啦”一声,半边树身倾然倒下,卡在了路中间!

烟雾中走来一具干尸

路方大树无缘无故倒了。倒没有压到我,因为先前已听到怪声,有了警觉,也并未吓到,望着拦路的大树,只是觉得很困扰。不偏不倚,整条道路就给拦住了,这下要怎么回去?我望了望四周,决定穿过墓地,绕回家去。墓地周围,虽说较村子久远,可是却毫无杂草丛生迹象。并非说有村民来除草什么的,而是这里的土壤,像是不太适合植物生长的样子。就这样光秃秃,露出一片底下红泥来。

我边注意着脚下踏足处,边小心不碰着身边一座座墓碑就在我走过一座大得出奇的旧坟,奇怪的声响又出现了,这次就近在身边,来自这个大坟,“丝…丝…丝”,不只发出了怪响,还开始冒烟!这着实吓了我一跳,墓地怎会冒烟,脚下一滑,差些倒地,撞到了隔壁一座墓碑,手肘处擦出一道血痕。坟墓…是…着火了?可是现在仍下着雨啊,虽说只是毛毛雨,断不致于会着火。

一阵烟中,突然又“咯”作声响,我不禁再退了一步,怔怔望着墓地,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墓碑地面似是凹陷下去。不!那比地面凹下去更严重,烟雾中,竟走来一具干尸,就连干尸也一直冒烟,毋宁说坟墓冒烟,就是因他而起的!

“啊~~~~~~~~~~~!”我发出吓破胆似的叫声,连自己也讶异,竟然可以喊叫得如此大声。

更糟的是,那冒烟的干尸因我这一叫,本来空无洞洞,毫无意识的双眼,像是突然发现了新鲜事物,开始迈开步,边咧着嘴发出深沉叫声。那嘴周围肌肉,已腐烂几近脱落,只剩一层皮连接着。

“呵…呵…”干尸口中发出呼声,直直向我拖着步走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脑子里只一片混乱,心里一直狂喊“快逃!不逃肯定没命!”但双腿却像给钉在地上,根本动不了!“呵…呵…”干尸拉开步向前,其中一只手臂撞到了一旁倾斜的墓碑,竟脱落到了地上。干尸很困扰地望了望,慢慢低下身,捡起了断手,放到眼前仔细端详一会。然后…就像很生气地,边大呼边一手拿着断肢,颤抖抖向我扑来。

千钧一发,身子不知哪来的力量,只感觉双腿又似可以活动了,我想也不想,使劲往后就跑,记忆中,简直从未有跑得这么快过!我没命地跑,但干尸的“呵…呵”声响,似乎一直都近在耳际,我加快脚步,不办东西,有路就跑。中途还因天雨路滑,摔了一跤,但我一点也没感受到痛,相反,心中只有极端的恐惧,一颗心就像随时会由口中跳出,到最后,连有没有路也顾不得了,直接跃过一排短树丛。一直跑到一棵大树下,才敢稍稍停息。

感到越来越无力

我不住喘着气,不断注意着四周。除了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响,就只剩我自己的喘息声。完全不觉那种发出死亡气息的“呵…呵”声响。我是不是已摆脱了那干尸?但愿如此!

这样一想,竟累得不像样,刚刚跌倒碰伤处,像延后转播,现在才火烧般疼痛,拉起衣服一看,都瘀肿一大片了。我靠在树杆上,闭起了眼,气息总算理顺了些…也许刚才只是幻觉。对,一定是幻觉。世上哪来什么干尸!

四周仍下着小雨,有水滴打到了我额上,我用手拭去,感觉黏乎乎的,不像是雨,但也没太注意。接着,水滴又滴了下来,不只额头,这次还滴到了鼻头上。我闻到一股腥臭味。我用手一擦,伸到眼前一看, 竟是浓黑黏稠的…血!我脸上的肌肉不住跳动,视线由眼前湿地,慢慢上移,向依靠着的大树顶端望去… 我心里狂喊了千百万遍,一直否定的念头,竟成真了:树桠上,正歪歪斜斜的站着那具干尸,那些血滴,正是由他快要断裂的下巴中滴出。两处原是眼窝的地方,发出诡异的深红色,正下望看着我。

就在我还来不及反应,干尸已直直落到我跟前,手一伸──正是他手中握着的断肢──死死掐住的颈项。我本能地不停狂喊,却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觉眼前,都那么不切实际,如果这是恶梦,怎么还不快醒来!我只感到越来越无力,呼吸快要终止,冻入骨髓的阴寒感觉包围着我。

渐渐的,我失去了意识…等再醒过来时,已经躺在自身床上了,四周并没有什么干尸,只有陈叔忧心忡忡地望着我。见我醒转,立即示意我别作声:“没事了,黄的怨灵不会再来找你。”陈叔把被子再拉上些替我盖好,又说,“我已通知你父母,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退出房门时,还边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更迷糊了,陈叔几乎说了整个月份量的说话,我是死了吗,还是仍然在恶梦中还未跑出来?要再过一阵子,我才确定的确回到了现实来。可是,不一会,心里又生起更多疑问。陈叔是怎么发现我的?他中口的“黄”是谁?如果是那具干尸,他们什么关系?为何说不会再找上我,跟我又有何关系?

很快的,爸爸妈妈就把我领回去,就有如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就连陈叔也少提起。而陈叔,据说我离开不久后,就病死了。那么健康一个人,怎么会?无疑,陈叔的死,也加到了我那长长的疑问单子上。

但是,这一连串的问题,有谁能解答得了?这些事,我可以跟学院里的同学公开讨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