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就抵达老婆哥哥的家。
半途中，突然接到大嫂的电话，她开了视频，说：“爸爸好像不行了……”
我驾着车，老婆在哭，小儿子也不再说话，路上塞着，我心里混乱，想踩油飞车，却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老婆拍拍我的手，叫我不要急，小心驾驶，我一边用“蚁躝”的慢速行驶，一边像是热锅上乱跳的蚂蚁，那短短的十五分钟车程却变成遥不可及般的遥远。
因为驾车，我无法转头看视频，我像收听电台一样，纯靠声音去想象画面，视频里充斥着大舅子、大嫂、小姨子的声音，噢，还加上一把远在悉尼的声音，那是老婆最小的弟弟，他也跟我们一样隔着手机屏幕看着奄奄一息的爸爸在死亡边缘中挣扎和奋斗，我也听见外甥女在说话，她负责拿着手机拍摄，一边报告现场的情况。
公公晕过去了，但他的眼睛是开着的……
他的血糖值跌至1.4，我们正在喂他吃糖……
公公，起来，公公，快点起来……
我叫小儿子谷歌“当血糖值跌至1.4的急救方法”，我跟老婆说，叫他们快送爸爸去医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干焦急，我心里默念佛号，不停地念。
终于，我的车子穿过车龙，交通慢慢疏通，我踩尽油门，不到一会儿，就到达了，老婆第一时间冲进屋内，刚好他们正准备抬起岳父，送他去医院急救，我们紧跟在后，医院就在三、五分钟车程的不远处，一到步，岳父就送入急症室内急救，我们在外面来回踱步，我双手合十，继续念佛号，岳父是基督教徒，但我相信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任何信仰都会带来慈悲的力量。
约莫过了十分钟，医生从内走出，他说岳父度过生命难关，没事了，救回来了，我们松了一口气，我看见老婆脸上的眼泪未干，笑容却绽开了。
我和小儿子最后才走进急症室，岳父已经醒过来了，他看见我，抖着声音说：“多……谢……你。”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老人家总觉得不好意思，一直麻烦我们，我摸摸他的头，说：“医生说没事了，没事就好。”外甥女安慰他说：“公公，不要哭，公公，不要哭……”他眼角流着眼泪，他不再说话了。
一切的发生都来得那么快，快到我们无法反应过来，事后，老婆跟大儿子说回这一件事，她说我们以为公公这一次就会这样离开，我说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两个儿子都静静不出声，我猜我们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如果他就这样离开的话，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呢？
当天下午，岳父安然出院，他已经忘记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我们陪着他，跟他聊天，喂他吃晚餐，就跟平日如常的生活一样，不一样的是，我们今天都一起经历过一场走到生命尽头的演习，这一刻我们更加珍惜彼此，更加重视每一分每一秒的存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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