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一次，妈妈提起外婆的坟墓总是带着忧虑，这几十年都是她去外婆坟前拜祭，两个阿姨先后离世，剩下一个阿姨是在马来人家长大，纵有血缘关系，但却感情不深，扫墓的事就由妈妈这个小女儿包办，我了解她的忧虑，她担心有一天她也不在的时候，外婆坟上的野草谁来拔去？她想找人拾金，将遗骨火化，然后在寺庙或墓园设一个灵位，日后没人拜祭，也不缺香火供拜，甚至还有梵音萦绕，不必变成伶仃的孤坟。
后来，姐姐查问后，得知先人的坟墓最好别随便移动，本来子子孙孙都过得好好的，万一迁骨后反而带来意想不到的噩运，那就不迁好过迁。妈妈听后也打消念头，就没有再提起拾金一事。
爸爸尚在时，他每一年都会载妈妈去拜祭外婆，后来我考到驾驶执照，他就叫我接替，我还记得第一次载妈妈行清时，我竟然走错路，扫不成墓，隔几日爸爸再载她去一趟，那些年还没有GPS车用卫星导航，去哪里都靠记忆力，后来多走几趟，我就记下去广东义山的路了。
这些年都是妈妈、老婆和我三人行清，以前外婆的坟墓附近有一棵树，认住这一棵树就可以找到外婆的坟。可是，有一年去扫墓时却发现那棵树被砍掉，我们只能凭记忆摸索，希望可以找到外婆的墓碑，妈妈叫我喊外婆的名字，我就大喊：“阿婆，我是发仔，我们来拜祭你啊！”说也奇怪，一转头，就发现外婆的坟墓正在我的眼前了。
两年前当妈妈在医院陷入弥留状态时，我们四兄弟姐妹都叫她放心离开，我在她的耳边说：“以后我每一年清明节都会去拜祭外婆，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信口开河，我真的觉得这是我身为孙子和儿子的责任，只是没料到这一场新冠疫情历经两年之久，清明节无法扫墓，我心里感到歉疚，因为答应妈妈的事却没有做到。
今年清明节一大清早，老婆和我准备好供品，两个人提着衣箱上山，我用回妈妈教我的老方法，我喊着：“阿婆，我是发仔，我们来拜祭你啊！”没两句就找到外婆的坟墓，两年没来，她坟旁那一棵大树突然长大，蔚然成荫，我屈身跪下，拔掉墓碑前的野草，一边对婆婆说这两年发生的事，说到这一句“我没有好好照顾你的女儿”，我就开始哽咽，说不下去了。
扫完墓后，我整个人轻松下来，可能是终于完成对妈妈的承诺，卸下心里的负担，我对外婆说：“明年我们再来见你。”我也是说给妈妈听的，好让她安心，不必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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