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在波德申跳海自杀之后,安石就一天到晚见鬼了。
这一次,是明白当空的晚上。安石卧在床上,准备睡觉。他伸手关了床前的灯。
月光如水,由玻璃窗外泻了进来,室内的东西,隐约可见。
安石刚闭上眼,就被一阵悉嗦声打扰。一睁开眼,窗前站着一个人,长发披肩,从轮廓可以分辨出来,那是月影。
安石以为是幻觉,擦擦眼睛,仔细一看,一点也不错,那是月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月影。
“月影……”安石叫了起来。
室内,是一片死寂,只有他的声音在室间迥荡。
安石身体不由得抖索起来。
刚死了一个礼拜的月影,难道已经化成厉鬼?
窗户紧闭。
安石轻咳一声,又叫了一声“月影”。
还是没有回答。
突然,对方脚步移动了,身体跟着慢慢的动起来。
缓慢的,几乎察觉不出,正向着安石走来。安石吓呆了,冷汗直流,呼吸急促,只有张开嘴,合不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石才恢复神智。用一双眼睛,向房间四周搜索,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安石这时才记起来,电灯的开关就在床头,伸手一按,满室通明。
他壮着胆走下床,看见混凝土的地上,留下一个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他俯下身,沾了一点脚印上的水,放在嘴里尝一尝,咸咸的,和波德申的海水一样。
“果然是月影来过,否则,不会留下这么多脚印!”
安石喃喃自语,心中极度不安。
无意中一抬头,看见玻璃窗上黏了一块黑纸,上面有几行白字。
他走前一看,写的是:
愁!
月影依然到小楼。
鬼魂何处?
风动锁头。
正当安石念到“风动锁头”时,他听到锁头被风吹响了,“嘠吱嘎吱”,那声音,单调中夹着恐怖。
安石抬起眼,望向锁头处,只见一头长发,在飘动着,看不见脸,也看不见身手。
安石吓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他的父亲闻声赶来,赶紧把他抱到床上。
安石在床上翻来覆去,翘脚鼓腹,而手向空乱抓,嘴里一直动个不停,仿佛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声。
大约过了一小时,安石才悠悠醒来。
“你怎么啦?”父亲问道。
安石把经过说一遍。
“见鬼!”父亲不屑的说:“为什么老是见鬼!”
“我真的是见鬼!”安石回答:“是月影的鬼魂。”
说的完全是谎言
安石和月影原是一对爱侣。
两个人兴趣一样,又曾在一间学校读书。
尤其是月影,在校时华文特别好。
毕业后,月影仍然喜欢看琼瑶式的爱情小说,连带的也喜欢一些浅白的古诗古词。她可以说是一个感情型的女孩,认识安石后,把全部感情都付出来。
这种女孩,要是遇见一个用情专一的对象,一定会爱得很缠绵,爱得很幸福,爱得天长地久!
不幸,安石不是这种人。
虽然他和月影志同道合,被人公认是理想的爱侣,却用情不专,生性浪漫。在爱月影之后又爱上一个叫丽华的女孩。这事被月影知道,大哭大闹了一场。安石为了表示歉意,特地带着月影到波德申游玩。
波德申的清风明月,浪声涛声,增加了无限的浪漫气息,两个人很快就恢复了感情。
男女相处,要压抑奔放的情欲,根本是不可能的。在安石的再三挑逗之下,月影毫无反抗的就范了。
事后,月影幽幽的哭起来,她说:“你占有了我,你千万不要负我啊!”
安石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情款款的吻着她说:“不会,我不会负你!相反的,我会用全心全意来爱你!”
事后证明,安石说的全是谎话。他继续和丽华来往。
而每当他和月影在一起,就提出亲热的要求,要是月影拒绝,他就会说:“反正你已经不是处女,有什么关系?”
月影,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答应他。
直到有一天,月影发现自己怀孕了,便万分恐惧的告诉安石,然后问道:“我们结婚!好吗?”
真想不到,安石会绝情的回答:“在你和丽华之间,我坦白地说,我爱的是丽华,不是你。”
对于月影,这话等如晴天霹雳,她痛苦的问道:
“那你为什么一再的和我发生关系?”
“那是你心甘情愿。”
“你好卑鄙!你引诱我,占有我,还说这种令人气愤的话!”月影一边说一边流眼泪:“你是人吗?”
“坦白说,我现在还怀疑,你肚里的种,是不是我的。”安石绝情的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安石,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你知道你说出这话醒付出代价吗?我告诉你!你这样侮辱我,我即使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一九七七年八月廿六日,波德申八英哩发现一具浮尸。
不是别人,正是月影。
月影留下几封遗书,其中一封严厉的谴责安石,说他是马来西亚最卑鄙的玩弄感情的人,害得自己投海自杀。警方也认定月影是自杀,与人无尤。安石觉得浑身轻松,因为今后月影不会再纠缠他了。
绝不让他得到你
丽华听说安石神情恍惚,第二天一早便到安石的家来。
她走进安石的房间,关上房门,坐到床边,安石望着她,似笑非笑。
“你身体不舒服?”丽华问道。
安石没有回答,神情显得很冷漠。
“到底发生什么事?”丽华有点不耐烦。
“月影——”安石只说了月影两个字,又不说话。
“她早死了,还提她干什么?”
“昨晚她到我房间来!”
“见鬼!”
“就是见鬼,真的见鬼!”
“我才不相信!”
丽华刚说完这句话,安石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信?我就是月影!”这声音是从安石口里说出来,令人不可思议的,竟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女性的声音。丽华可以分辨出来,根本是月影的声音。
“安石,你的声音怎么一下子变了?”
“谁是安石?我是月影啊!”
丽华确信自己是见鬼了。她不管三七廿一,拔步奔向门边,想不到安石比她更快,已经站在门口,用背部靠着门,发出得意的笑声。
那笑声,仍然是月影的声音。
“你逃不了!丽华!”
“你想怎样?”丽华手足失措。
“不想怎样,只是要教训教训你!”
安石说完,伸出手,出力一拉,把丽华的上衣拉脱。
“你……”丽华话还没说完,安石已经连她的内衣也拉下来了。
丽华上身赤裸。在充满恐惧中,丽华仍然知道自己上衣和内衣被撕脱,赶紧伸出双手,交叉在胸前,将胸前遮住。想不到安石一不做二不休,紧接着又动手拉开丽华裤子的拉链,把她脱个精光。
“你疯了!安石,你疯啦!”丽华大喊起来。
“谁是安石?我已告诉你我是月影!”
“把衣服还给我!”
“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动那堆衣服,我就要你的命!”
丽华被吓呆了。
“我要看看,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安石会抛弃我,爱上你!为什么?”
说着,走前一步,眼睛上下打量着丽华。
丽华虽然一丝不挂,也一动不敢动。
“你的身上和我没有什么不同啊!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哦,对了,有不同,真的有不同,你还是处女,我不是处女,我是怀孕了的女人,我是怀孕了的女人,哈哈哈……”
那笑声,使人毛骨悚然。
“是安石使我怀孕!是安石抛弃了我!安石为了你抛弃我!他是负心的人!我不会让他得到你!绝不会让他得到你!”
丽华已经忍受不了那一种恐惧加上窒息感。她挣扎着要离开。
这时,安石已经拿起刚才从丽华身上拉下来的乳罩,只见他双手拿着这乳罩,像拿着一根粗绳,往丽华颈上缠一圈后,使劲的勒紧,勒紧……
丽华很快就圆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法律以外的制裁
安石的父亲敲开安石的房门,不但发现了丽华的尸体,还发现安石坐在地上,望着尸体傻笑。
“安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父亲问道。
安石仿佛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感到茫然。
“我不知道!”他回答。
很快的,安石的声音变了,变成月影的声音,说:“他勒死了丽华!”
“我没有!我没有!”又是安石的声音。
父亲望着安石,知道事情不寻常。既然出了人命,他决定先去报警。于是,掩上门出去。房里,安石不停的绕着丽华的尸体踱步。过了一会,安石觉得疲倦,就在椅子上坐下。刚一坐下,就看见梳妆台前坐着一个女子,正在悠哉悠哉的梳头。
不是别人,又是月影。长发披肩,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滴到地板上。安石一点也不激动。
一双眼睛,疲乏的睁着,望着月影梳头。
月影不慌不忙,把头梳好,转过身来。
“安石,认得我吗?”
安石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你应该认得,你曾经爱过我,不是吗?”
安石又点点头。
“用情不专的人,根本不配谈恋爱。”
安石苦笑起来。
“变爱是一种信仰,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要像教徒爱上教主一样虔诚,要是做不到,就是背叛,你知道背叛的后果吗?”
安石摇摇头。
“我会让你知道,我马上会让你知道,”月影的声音冷冷的:“人间,没有法律惩罚负心的男人,可是,我有,我会让你爱到法律以外的制裁,现在,你去找一片锐利的刀片来,去!马上去!”
等到安石的父亲带着警方人员回到房里时,眼前的情景,简直使他不敢相信。
在丽华的尸体旁边,躺着安石。
安石,是躺在血泊中,正发出痛苦的呻吟。
安石的父亲走前一看,安石手里握着刀片。刀片上,沾满血渍,在他身旁,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安石的父亲蹲下身,用手一摸,不禁大叫起来:
“安石,你为什么自己割下,割下……你为什么把自己阉掉?”
安石抬起疲惫的眼睛,望了父亲一眼,便指着玻璃窗。
一张黑纸,正挂在那儿。
安石的父亲走过去,拿下黑纸,看见上面有几行白字:
你负心
我怀孕
投海自杀遗恨难平
迫你自宫
这种惩罚已算太轻
“真的有鬼?”安石的父亲问道:“是月影写的?”
安石点点头,跟着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