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凶宅

A上午十一点的飞机已降落,吉隆坡国际机场人头涌涌。
接机处,一个时髦年轻人,由半小时前已注视着出闸口,不断往出来的旅人察看。这时,他突然兴奋挥手大喊:“爸!妈!这里!”
那头,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妻应声也挥挥手,满面笑容走近。

刘碧雅一手扶着丈夫周祥天,一手赶紧把行李推来。儿子周少天一手把行李接过,有点促狭问:“爸,我以为这次你又推辞不要回来呢!”

刘碧雅没好气回答:“你爸真是老顽固,明明老是拿大马跟美国比,说怎么好怎么好的,叫他回来走一走,还叫了十多年!”
周少天笑答:“爸是近乡情怯嘛!”
直到现在,周祥天才露出笑脸:“你还会用这四个字,没白费坚持教你中文。”

周少天作个鬼脸:“小时候会少你打吗?”
周祥天故意哼一声:“你若变成个个黄皮白心的傢伙,早就赶你出家门!”
刘碧雅这时催促父子俩:“好啦好啦!快走吧,坐长程机,人累死了。”

周少天立即来行李,边说:“车子已准备好了。”

才刚走几步,周祥天突觉眼皮狂跳,不禁心头一凛。

周少天见老爸突然停步不前,关心问:“爸,怎么了?”
周祥天却伸伸脚,装是一时麻痺:“不,脚有点痠。”

三人很快走出机场,正当周少天把父母行李都装入四驱车后尾厢,电话响起。周少天接听,脸色忽一变。在电话中沉声交待了几句,匆匆收线。

一旁的刘碧雅听得不清,关切问:“少天,什么事?”
“我们的新家,出了点意外。”

周祥天浑身一怔,望住儿子,心里开始懊悔这次回国的决定是否错了。

在他思潮起伏间,车子已一刻不容,开速驶出机场,朝大吉隆坡城郊区方向开去。

送上惊喜

周祥天年轻时到国外打拼,多年奋斗,总算有点小成绩,这一去转眼即卅年,而今天是他多年远游首次回国。

他望着车窗外的大道,远处一幢幢与国外大都市无异的灰冷高楼大厦,感觉一切都变了。儿子 周少天是建筑师,三年多前,却决定先父亲一步回流到这个“祖国”发展,而且还决定给父亲惊喜,买了块地,利用所学,下足心机设计,并亲自监督施工,要给双亲建一幢“温暖牌”豪宅,安享晚年。

周少天都不知费了多少唇舌,口水都快说干了,老父却说什么也不想回国。

不管人怎么劝,他都是一句应万句:“本来就没多少亲友,朋友也没了,回去干什么?”
周少天只好向母亲求救,刘碧雅出尽法宝,才把老伴劝服,周祥天答应回来“走走”。

“我没说回去住,走走而已啦。”

没想到,才刚踏上故土,就碰上意外事故。

车子很快驶入某半山,环境清幽,由车子刚进入郊区范围,周祥天已把车窗按下,深深吸了口清静空气,直到这时,他神情才略微鬆懈些。

周少天由倒后镜望向父亲,微微笑:“爸,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肯定不会只来走走,而是长住!”
很快的,他们已来到一幢仍施工中的大宅前,这时却有一群人围在一块,一个工头模样中年男人,一见周少天到来,立即上前报告:“周先生,真抱歉,发生这种事──”
周少天摇摇手,关切问:“别说这些,人呢,工友没大碍吧?”

“由三楼跌下,只摔断了腿,算是不幸中大幸!你放心,我们一早已把他送去医院了。”

周少天立即舒出一口气,沉吟一会儿,又问:“那──不会影响完工时间吧?”
工头打包票说:“哦,不,绝不,如你所见,都七七八八了,只剩一些修补而已。”

周少天与工头边走边谈,就豪宅细节讨论。

周祥天夫妇也下了车,在大宅前欣赏起来。

他抬头望向这幢儿子献给他们两老的心意,设计确是优雅大方,周围环境又清新,他确是很满意。老伴刘碧雅更是笑不拢嘴,一副迫不急待要搬进去住的模样。

但不知为何,周祥天对眼前的大宅却有股抗拒感。

周少天这时已走回父母身旁,一眼瞧见周祥天静默不语,只呆呆注视着大宅,试探问:“爸,你不喜欢?”
周祥天乍然惊醒:“啊?不不,怎会呢?”
刘碧雅一旁插嘴道:“你爸呀,是突然听到有工人赶工受伤,心里不舒服。”

知夫莫若妻,周祥天笑笑搂紧老伴:“还是你这条迴虫懂我心。”

刘碧雅娇嗔,作状拍打丈夫:“什么迴虫,噁心死了!”
周祥天大笑避过,转头对周少天正色说:“少天,人家是替你工作受伤的,应该要负责到底。”

“爸,这个你少担心,我已跟工头说明,医药及住院费用等,全都算我的。对了,你们先到酒店住几天,最迟一个礼拜左右,我们就可以搬进去啦!”
周祥天觉得这还不够,又说:“嗯,我看这还不行,必须择个良辰吉日,拜过神明才好入住。”

妻拍了他一下肩:“你呀,吃了几十年薯块牛排,还这么迷信!”
这次周少天倒很快替父亲解围,说:“那不是迷信,是心安。”

父子俩立即很满意对视笑了起来,三人又上车到安排好的酒店去。
一星期后,周祥天夫妇率领儿子,每人拿了三柱清香,随法师拜祭后,正式入住这幢新建的大宅。

失足意外

转眼间,周祥天一家三口入住新家已有一个月,加上是自己儿子设计、督工建造的,就更为舒适快意了。

这天夜里,也许是晚餐时多喝了几杯浓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周祥天仍毫无睡意,想着下楼到大厅坐坐。

就在他走到楼梯边,忽然望见墙上现出影子,就像有人毫无声息的已来到了他身后,周祥天一吓,脚下踏空,差点摔下楼梯去,幸好及时一手撑住楼梯扶手,人是没跌下去,却扭伤了脚。

“哎哟!”他不禁呼起痛来。

 没想到,墙上明明已散去的人影竟又出现了。

周祥天心头一震,难道──
“爸!”
声音传入耳中,令他极度紧张的情绪,瞬间纾缓下来,是儿子周少天!
周少天快步走上前,把父亲扶紧。

乍见是儿子,周祥天有点意外:“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我还在看最新工桯的图测,明天还要开会!”
稍一移动,又扯动伤势,周祥天忍不住呼痛。

“爸,你怎么啦?”
“没什么,一时踏空,扭伤脚,小事而已。唉,老啦!”
周少天乘机卖口乖:“你哪会老,还健壮呢!是我设计出了问题,没关係,等这个工程赶完了,我再设计个室内电梯,让你跟妈好上下的!”
“哦,我现在倒真觉得把你培养成建筑师,原来好处很多呢!”
父子俩大笑。

“快些睡吧,明早还要上班呢。”

“好,爸你也早些休息,明早我会叫助手来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这么麻烦了。”

“没事,花不了多少功夫。”

第二天,周祥天夫妇在等儿子助手的到来,可是,到了上午十一点半了,仍未见助手来到。
正想要不要再等下去,电话响起。

“铃铃铃铃铃。”

催命符似的,连串急速的响。

周祥天无缘故的急速心跳起来,妻子刘碧雅已拿起话筒接听。

她才“喂!”一声,紧接着却爆发出一下惊惶叫声!
电话原来是来报恶耗的。

周少天出了意外,说是巡视工地时,失足跌入深坑,坑底全是铁枝,周少天立时头破肠穿而亡!
周祥天只记得当天,是如何紧紧抱住哭得歇斯底里的妻子,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即使儿子丧礼当下,这种不踏实,似在水中半浮半沉的感觉,仍未散去。他一直想问,这是真的吗?儿子真的死去了吗?
却问不出口,也没有人可以问。

丧礼匆匆完结。

多年后归国,想不到竟是这样结局。

唯一一个儿子,竟先他们两个老的走了,怎不叫人伤心?
妻哭得死去活来,几度晕厥。

周祥天克制得很好,神色哀伤,但其外型上的变化更叫人清楚明瞭其内心的伤痛。他一直保养得很好,六十多岁近七十岁的人了,看上去彷似才五十出头,可是如今遭逢打击,过去“省下”的岁月,一下似又全数溜回来,刹那间老去了十年!
但周少天离去,已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自他意外去世后,他一手设计建造的这幢豪宅,就成了个偌大的墓。

刘碧雅整天躲在房内不愿出来,终日哭泣。

而周祥天也不比妻子好多少,每天把自己关在儿子特别打造的书房中,缅怀过去。

这样的日子,注定要出事。刘碧雅因伤心过度,在厕所摔了一跤,陷入昏迷。所幸周祥天发现得早,及时送院才捡回一命。人是救回来了,但脑部瘀血未能尽数取出,刘碧雅从此瘫痪在床,大小二便都要人照顾!
短短半年间,想不到是儿死妻瘫,要是早知道会有这种恶果,宁愿不回来!
对周祥天而言,这幢大宅,变得更巨大、更孤独了。

惊悚呐喊

这一夜,周祥天独自坐在书房,违背了多年来坚持,重新抽起了烟,还喝了酒。

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松自己。

除了当年那件事,多年来,他从未如此精神崩紧过。

“呀呀呀呀呀!”
书房外,妻哀号声又再传来。

周祥天慌得连忙按熄手中烟,整个人由椅子上跳起,直奔妻的睡房。

一推开门,妻仍是那副活死人样,双眼无神空洞望着,手脚动也不动,全身宛如死静的平衡。唯一打破这种均衡的,却是妻那扭曲至变形,兀自蠕动的口,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呀呀呀!”
这真叫人痛心。

医生说,她这种叫喊,属于无意识,根本没有要表达什么,纯是叫闹,往往令照看的人精神过度疲累。医生劝周祥天,不如把妻子送进疗养院,他却不肯,坚持要接妻回家照顾。

把妻接回家中,周祥天才真正明白医生口中的那种煎熬。

妻就像换了个人,退化到婴儿似,不时发出无意义喊声,不住乱叫,叫人看了也痛心。白天还好,夜里几乎每隔卅分钟叫闹一次,让周祥天疲于奔命,根本无法安睡。

他之所以再次抽烟,拼命灌醉自己,多少也是为这而起。

现在妻就在他面前,如此叫喊。

他先是一怔,紧接着火气莫名就来了:“不要再闹了,好不好!我死了谁照顾你!”
妻完全不为所动,仍继续叫,越叫越大声,像受到了极大惊吓。

周祥天又不忍心了,“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说话大声。”

他安慰似亲了亲妻额头,掩上门,失魂落魄走开去。

他的泪掉下来,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周祥天有气无力地回到书房,自妻出事后,他就独自在此睡。躺在沙发上,脑际一片晕眩,隐隐约约的又想起那件尘封往事。

今天怎么了?竟会一再想起,那早该深深埋入心底,不见天日。

伴随着些微不适,周祥天缓缓沉入睡眠。

约莫半夜时分,周祥天再一次被妻房中的呼叫声惊醒过来。

他本不想理会,索性用枕头捂住耳,他太累了,更不想再看一眼妻子那种活死人模样。到最后,他还是无奈地支起身,摇摇晃晃朝妻睡房走去。

“你干嘛呢,不要再叫了好不好,现在已很晚了,快睡吧!”
但妻仍“呀呀呀”叫着,双眼挣得无比的大,她不是已无意识吗?在看什么?
周祥天循着她视线望去,一口气几乎憋在胸膛,喘不过来。

影子!
墙上竟悄无声息出现了影子,一共有五个,两个成人,三个小孩的影子。

那影子,是那么的熟悉!
待要看清楚,影子又全没了。

他回望妻,妻脸色刹那惨白,直勾勾的望着周祥天,就像周祥天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那眼神里藏着的恶毒怨恨,使周祥天不寒而慄,不得不倒退几步。

自此,刘碧雅的吼叫声,更是无日无夜,叫得人惊骇莫名,叫得人心惊胆跳。

日復日,夜復夜,周祥天不断压抑忍耐。

但那天晚上,他实在憋不下去了。傍晚时分,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从而更令他喘不过气来,想到楼下院子转转,透透气。即使淋场大雨,也总比待在这封闭的大宅好!
没想到才出房门,整个人就呆住了。

原该瘫痪在床的妻,竟然站了起来,而且就站到了楼梯边,摇摇欲坠,眼看下一秒就要滚落梯级。

她不是应该躺在床上吗?什么时候恢復行动能力?
周祥天一时情急,根本没法去想这许多事,身子已经急冲上去,不料手才一碰妻的肩,妻便在他眼前消失了,周祥天一时刹不住去势,连撞带滚的跌下楼梯。

就在他跌得满天星斗之际,楼梯口墙上,那五个人影又出现了。

还有一道冷酷之极的叫声:“周瑞添!终于等到你了!”

血债血偿

周瑞添正是周祥天本名。
卅年前,年轻的周瑞添在一家公司工作,老板姓方。因为工作勤快,加上反应敏捷,人又颇有急智,周瑞添很快就得到老板信任。公司大小事务,都很放心交给他打理。

那时的周瑞添仍单身,平时没什么嗜好,就是好喝两杯,朋友叫上也喜欢赌两手,一直都平安无事。没想到,一次喝醉了,越赌越凶,竟欠下一笔大债务。债主不时上门追讨,更扬言要到公司把其丑事扬开去。周瑞添一时急了,就打公司主意,不只盗用公司现款还债,更捲走公司一笔,逃之夭夭。

这就是令他遗憾终身的事。
方老板并非公司唯一股东,公司大有损失,人又是他的亲信,账自然算到他头上,数名股东联合起来,把方老板踢出公司,而公司欠债方面,又全数转移到他身上,一夕之间,方老板宣告破产,连住着的大宅也归银行的了。

方老板气愤莫名,一时想不开,竟以激烈方式结束一家五口性命。他用利斧把三名幼儿,连同心爱的妻子砍死,用全家的鲜血在豪宅内墙上多处写上周瑞添三个大字,诅咒他不得好死,必下地狱!而他自己则先割脉復吊死在大厅正中央,对准大门口,他要所有进来的人,无法避免的,都必会见到他的绝烈抗议!
而此时周瑞添早已携款到了外国,改名周祥天,以骗来的金钱,重新开始,不久在彼邦娶妻生子,渐渐在外地落地生根;方家五缕冤魂,则一直留在此处,苦苦等待復仇的机会。

但冥冥中自有主宰,在国外长大的周少天,竟会想到回来发展,而且还要自建豪宅给父母惊喜。在筑基期间,周少天委派的承包商,买来的二手樑柱中,神差鬼使的,竟买到了方家大宅的旧柱子,而甚中一副旧石凋,曾经染满方家五口鲜血,其后方家大宅拆卸,因石雕很古雅,有人另外保存下来。周少天在寻找塑像雕刻作装饰新家时,一见就喜欢,坚持要放进自己的设计中。

这样,方家五口冤魂就得以附在其中。一直等待适当的时机,要向周瑞添追讨这笔血债。首先,是落成首日,有员工遇煞摔下,跌断了大腿。接着是周少天巡视工地发生意外惨死,而刘碧雅滑倒以至瘫痪卧床,都是冤魂在后扯弄。

“周瑞添,嘿嘿嘿,你做的好事,都报在你最爱的人身上!”
周祥天不知是因身上脚上的伤处疼痛,还是内心懊悔莫及,脸上表情极複杂,一时咬牙切齿,一时悲戚欲泪。

方老板的怨灵大笑:“你知道刘碧雅为何整天吼叫?为何她看你的眼神充满怨恨?”
周祥天全身一震。

冤魂继续道:“因为每一个夜晚,我们都轮流在她耳边说你做的好事!告诉她,她儿子惨死,她变成瘫痪,都是你害的!她现在就要为你做的一切,承受报应!哈哈哈哈!”
周祥天难过地别过头。

墙上的影子如火舌般狂乱飙升,笑声更狂更亮,在巨宅中来回轰炸。

周祥天捂住耳朵,几乎要咬碎了牙齿,大吼道:“够了!不要再说了!你现在甘心了,我们终于扯平了!”
“扯平?还远远不够,我要你一家血债血偿!”
这句话一出口,影子忽然全灭了。

完全无纵影。

周祥天惊魂未定,恶鬼难道就这样走了?
正想挣扎爬起,眼睛却瞄到一双腿摇摇晃晃,走下他面前的梯级。

他抬头一看,正是刘碧雅!
只见她披头散髮,双眼反白,脸容已蒙上一层青气,整个人怪异之极,喉头一阵低沉吼声,像隻饿坏了的野兽,正由上往下盯住周祥天看。

显然那已非真正的刘碧雅,而是恶灵上了身,身不由己!
她就这样维持住一个怪异的姿势,望住周祥天好一会儿,忽然桀桀桀怪笑出来。

周祥天正要问笑甚么,刘碧雅已由身后抽出利刀,闪电般由上而下,朝周祥天头部噼下!
周祥天急急后仰,避过了致命一刀,脸上却划了一大血口,鲜血瞬间遮住了双眼,只得挥手乱挡,一边大叫,企图唤醒妻子:“碧雅,是我啊!我是祥天,你丈夫,你快住手!你疯了是不是?”
刘碧雅根本没反应,一刀快似一切,朝周祥天疯狂攻击。

缠斗间,周祥天双手、身上都划出了不少刀口,全身早已为鲜血染红。他顾不得摔断了脚骨,忍住全身上下十多处伤口,奋力扑前,死死捉住刘碧雅手上的刀,不断搏斗,不夺去刀,他与妻都会有危险!
逼不得已,周祥天一脚踹在刘碧雅腹部,手上一使力,终于把刀子夺过来。刘碧雅只逼退了两步,毫无痛楚似的,又跳上前来使出双手,要来掐周祥天脖子。

此际的刘碧雅双眼反白,已是丧失人性的魔鬼,裂开大口狂骂:“死吧!桀桀桀!死吧!”
周祥天既怕伤害了妻子,又不得不挥刀自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碧雅!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一道闪电轰隆噼落,外头风雨狂呼怒号,完全淹盖了刘碧雅的疯狂叫喊,以及周祥天歇力反抗的呼救声。

那一晚风雨直至天明才止住,周祥天夫妇倒卧在血泊中,两人身上都佈满刀伤,深可见骨,早已毙命多时。
翌日报章新闻,打出耸动的标题:“丧子妻復瘫痪,富商生无可恋,失常砍杀病妻自戕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