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缝隙中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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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雄刚出来社会工作时,手头并不宽裕,在某大厦租了个单位。说是大厦,其实只有三层楼高的老旧建筑,在当时,楼龄也很可能超过卅年了。

房子四四方方,一眼到底,厕所及浴室都设在外,每层六户,大家共用。伟雄搬进去时,也没多少随身物,基本上是现成有什么,将就着用,幸好还有上一手租客留下的旧床褥,可以打地铺。

除此之外,整间房可说是空无一物,连张桌子椅子的都没有,更别说衣橱之类,唯一的“装饰”,就剩墙上一道略斜、十公分长的裂缝了。

刚住进去时,也没发现什么不妥,渐渐的,怪事发生了。

那是多久的事呢?
伟雄也不太记得住了,也许是两星期,不,或许是一个多月后才有的事。

而记得最牢靠的,就是当时已夜深,伟雄正当熟睡。

忽然间,他感觉有些异样,醒了过来。

深夜被吵醒……

那是一阵极细极轻微的声响,似在远远的一方,却不知怎的,飘送到了伟雄这里。

他没有起身开灯察看。

黑暗中,只是静静的听。

他是给激起了好奇心。

声音软软绵绵的,像是有人在交谈,谈些什么,又不太清楚。

听了太约有十分钟吧,伟雄大致可以肯定,那是一男一女在对话。闲话家常式的,有一句没一句,甚至可以说恋人絮语,却在深夜中,似有还无的,传进了这个小室中。

又过了两三分钟,声音又收音机般倏地关上了,全没了。

四周又回复静悄悄,深夜固有的气息。

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伟雄开始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

某对男女的模糊对话,只是其一;除了这些,各式各样古怪声响,都出来了,有家具搬动声响,有拍皮球声,又有圆珠子掉落地面“啪哒啪哒”的。时间总在深夜时分,伟雄每每都在熟睡中给拉回现实来。他没有恼怒,也不觉得怪异,只是静静的听。

他这人可能是神经比较大条,家里人老说他对事物反应迟钝。他首先想到的,是住这里的都是些单身汉,大多是劳工阶级,也有些推销员、工厂职员。简单一句,就是像他般,属于低下层阶级。也许有哪个人把女友接来短聚,或某个家伙睡不着,拍拍碰碰,在发生活的怨气。

后来他才发现事情有点怪,因为在他隔壁的三间,原来早已陆续搬走了,可以说,三楼六户人,除靠最右边两户,这边就剩他自己一户。

隔了三间空置单位,声音不可能来自隔壁。而楼下,就像先前说的,都是劳工阶级,体力劳动极吃重,大伙都早出晚归,回来后,除了一些会聚一起喝点啤酒,稍微热闹些,一般上,十点过后大家都熄灯就寝。而且二楼也没住满,隔着住了四户,因此,声音也不可能来自楼下。

伟雄每天晚上睡地铺,小室中堪称“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眼睛总不期然会瞄到墙上的那道缝。

这种时候,他会突然有奇怪念头,声音会否由那出来呢?
这个理由也不成立,因为他这间房就是最靠角落的了,再外就空无一物。这种随时可列入危楼的老旧建筑物,大力冲撞的话,很可能穿破洞,直直三楼高房内掉下去呢。

这栋“大厦”旁,就是块空地,堆置了好些木材,两三辆废弃汽车,再过去才稀落有些人家。那里的人要说多大声,才可以传到伟雄这房子里来!
那声音到底来自何处?

缝隙有人?!

每到晚上,伟雄准备就寝时,心里总会生起这样的疑问。

可是,声音像是跟他开玩笑,他越是好奇,一连好几天,连一丁点声响都没有。

直到一夜──
又是同样的,缓缓的说话声,把伟雄由睡梦带回来漆黑闷热的小房子中。

他听见的已是男子的下半句话:“…怎么都好,你别再这样了…”
一个女的接下去,像是辩解:“我又没怎样,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男子没答话,似是叹了口气。

女的急了,声音变尖:“你说话呀。”

伟雄认得,正是那一男一女。

有点不同的是,这次两人似乎有了争拗,对话越来越快,虽说是有头无尾的,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何事,但是二人正争执,绝不会错的。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像破了音的喇叭,非常刺耳。

难道其他人都没听见吗,怎么不见有人上来喝止?
伟雄没亮灯,黑暗中爬起身,眼睛早已习惯了黑暗,他四周望了望,寻找声音来源,最后目光落在那道裂缝上,声音似是出自那!
他蹑手蹑脚的靠近,把耳凑到缝上去听,声音这时又转模糊了,毫无疑问,声音确是来自缝中。

裂缝中怎会有声音呢?

不可能是别的人家传来,离太远了。

他又用眼去看。

缝并未穿透出去。

按理,那只是墙上一道缝,即使不亮灯,就着月色,也可以分辩得出,缝中就只有砖及混凝土而已。一是透空出去,一就砖块,就此二选一,不可能有其他。

但不。

伟雄越是用眼去望,越是望不清这缝到底怎么回事。

那缝中隐隐约约的,各有浓淡深浅不同的黑,给人感觉可以一直走进去,那就像缝背后另有好大的空间,而又不连属于墙外!
声音忽然又转高,伟雄两手捂住耳朵,忍不住喊道:“别吵了!”
声音嘎然停止。

接下来的事,却让伟雄震住了。

正当伟雄以为声音已经离去后,忽然他清楚听见缝中传出一句话,“这里有人。”

四个字,每个字都那么清楚。就像真有人躲在墙后说话一样。

然后真的完全静止了。

第二天一大早,伟雄就跑到屋外,极力寻找自己那小室外的狭缝。

“大厦”外墙表漆是有些斑驳脱落了,看上去很陈旧,但伟雄看得清楚,根本没任何缝隙!

窥看缝隙

那之后好几天,伟雄再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他开始怀疑会否纯是自己的幻觉。

但那个夜里,把一切都解释了。

又是那对男女絮语式对话,弄醒了伟雄。

其实伟雄根本没怎么睡着,不知为何,这晚伟雄睡得很不安稳,一直有预感似有事发生。所以他可以肯定,应该是“两人”才刚开始对话,他就醒过来了。

这次伟雄立即靠前狭缝去,屏气静息的听。

那对男女真的在吵架。

“我老早已告诉你,你怎么不听呢?”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有我自由!”
“你是要这么倔的跟我说话吗?”
“你那难道叫温柔?”
不只动口,而且动手,几句对话之后,忽然,发出清晰的巴掌声。

显然男人给激怒了,掴了女人一巴!
“啪!”,非常响亮,那肯定满嘴火辣辣,很不好受。

才静了一会,以为事情停息了,才不,“大战”才开要开始!
有东西掷摔声音,女人连串咒骂声,显然她也是个不好惹人物,男女你来我往,男人也咆哮了。

到底怎样了,闹出人命可不好了!
伟雄把眼凑到缝中去拼命瞧。

那缝中一直都是层层接层层的黑,变幻不定,似在流动游走。

正当伟雄极力想看清,忽然,一只眼睛闪了出来,怒瞪着他!
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这就像躲在门孔后窥看,那边忽然也有人同样由同一孔中瞪住你!
这正是又尴尬,又….恐怖!

那不是普通的一只眼,布满血丝,而且睁得极大,大得连伟雄也可感觉那股张力,也觉得自己眼皮刺痛,深怕那眼下一秒钟就会破裂开来,肉屑血水的全喷到他脸上来!

“呀!”伟雄惊惶的倒退,不知绊到了什么,整个仰面倒在床褥上,头重重敲到地面,一时间当真满天星斗。
很恐怖的眼,那…那决不是人的眼!
不过,除了那惊人一瞥,再没事情发生,四周已回复静悄悄。

第二天,伟雄立即搬出了那栋奇怪的宿舍。

自此还有了个怪习惯,租住房子,他什么都不看,必定先察看墙上边上有没有缝之类的。一见缝隙,总会忍不住皱眉。他隐约觉得,所有的缝都会连接到那对奇异男女去。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不知那对住在缝隙里的男女到底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