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大沟

a很累,无止境的累。
这就是天成最近的心情写照。
首先是睡不好,由起床那一刻起,一整天下来,人都恍恍惚惚的。有时无故心里突然一阵慌,有时又恹恹欲睡。记忆力变差,有时一直在苦苦思索什么时候与人约好的事,最终才发现,根本没一回事。

闹出笑话来,天成也只有苦笑。就好像今天,来到工业区找厂家商谈,直到接近夜里九点,才算成事。幸好大方向都已谈好,只差些细节事宜,天成强打起精神来,还可以应付。但一走出厂家,回到自己那辆九○年的日产上,整个人似乎瞬间累垮,虽然只中午喝了杯拉茶,什么也没进过肚,却不觉得饿,只觉得累,极想合上眼睡上一觉。他勉力把车子驾到一排工厂前泊车区,松开领带,解开最上两颗钮扣,缓缓闭上眼想睡上一会,再开车回去。

可是,这时候他又睡不着了,心中就像有块铅铁,一直往下坠,直把身体压下去,感觉极度疲累,精神反而提起来了,怎么也睡不了,只一直猛打哈欠,眼角都沁出了泪水。无奈,天成只好再次睁开眼。

这里要先描述一下天成所在的位置,他把车子泊在工厂前,背对着大马路,只要稍稍抬头,轻易可由倒后镜上,望见身后大路上的情形。在路口处,即大路转进天成这一排工厂处,是条大沟,宽约二米半,深大概也有二至三米,以那个规模,倒不如说更像是条河道。这是方便各工厂排出工业废水用的。

天成刚又打了个哈欠,这时候,一道刹车声,“嘶───”,声音又急又响,入夜后本已沉寂的工厂区,仿佛也振动起来。天成抬眼一看,倒后镜中,一道车光急速闪过,一辆车子高速驶过,却失控直撞进沟里去了!发出“呯”的巨响,顿时水花四溅!

救人

糟糕!
天成整个人立时清醒了过来,脑子里连串推测,司机是鲁莽驾驶,是喝醉了呢还是意外,接着,又想到这人这么撞进大沟去,可能凶多吉少。一想及此,天成马上冲出车子,上前察看。

大沟中早已不见车子踪影,只是沟水似仍在荡漾,有无数汽泡涌起。整辆车子竟全沉下去了,这大构有多深可想而知!
情急之下,天成大呼“快来救人啊”,刚巧几名外劳放工经过,闻声跑了过来,天成浑身颤抖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一直催促着大家快救人,外劳的反应却出乎天成意料,他们一共五个人,你望我望你的,然后一个说了句他们的家乡话,望着天成好一会,眼神中反有一股怜惜意味。

天成以为对方听不懂,急着比手划脚,催促救人:“车子,掉下去了,这里,这里!快点,救人!”
几名外劳竟然耸耸肩走开了。

天成急了,大呼:“喂,别走啊,救人,快救人啊!”
对方却挥挥手,渐行渐远,让天成气结!

车子

从天成离开厂家,把车子驾到这边来,到意外发生,应超过大半小时,所以这时候,整个工业区中的工厂,大部分工厂都已收工,一眼望去,附近就只一家工厂仍开着。天成想也不想,奔去求救。

那家工厂的老板,一听天成诉说,神色也是先呆了一下,随即又向员工打了个眼色,几个人跟着天成,拿了长竹竿及一些器具,向大沟跑去。天成指出大概的位置,老板就指挥工人,用长竹竿在大沟里撑去。

真是怪,不管他们是由这一头,直往上划去,或由另一头倒回来,又勾又划又撑的,竹竿都没有碰着任何东西。这么一部车子,不可能会完全碰不到的吧?要是说冲力太猛,先冲进复又冲出大沟外,也不太可能。

几个工人面面相觑,目光最后都落到了天成身上来。天成满腹犹疑,一把抢过工人的长竿,自己来摸索,竹竿都触底了,别说这么大一部车子,就是丢个啤酒箱下去,总该也触摸到了吧!
那车子哪去了?
难道,冲力过猛,分解了?
天成越想越混乱,即使车没有了,那司机可能还在底下,大沟二三米深,沟水也有近三分二满,那怎么行,必须尽快把人救上来!

隐瞒

天成一时急了,随即把长竿一丢,就要下沟去,但老板及几名工人早已先一步制止了他。
一名工人忍不住说:“不可能有的啦,你是白费心机。”
中年的老板,瞪了一眼,那工人立即住口。

天成挣脱后,反问:“为什么?你怀疑我?我可是真的见有车子撞了进去呀!”
老板随即笑笑:“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才好。”

天成越来越不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老板像是欲言又止,只随便说了句“也许是巧合”、“车子是真有刹车,但也许是其他物件掉下沟”、“所以找不到”之类的,模糊了过去。

天成总觉得这里人都怪怪的,先前那几名外劳也这样,本来一听天成叫喊都急急赶来,等听到说有车子冲进沟,竟没件事似的走了。似有意隐瞒,天成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

扰攘大半小时,看样子大沟里真没有车子,天成虽觉得事情有些迷离,也无可奈何,想到自己可能摆了乌龙,便纳纳的向老板及工友道谢,想着要离开。

阴沟

老板却一手拉住天成,说:“不如到我工厂坐坐吧,也好休息一下。”

但天成没心思,指已晚了,坚持要走。最终老板也没强迫留下,就让他走了。

望着天成车尾灯逐渐走远消失,其中一名工友开口了:“老板,你看他会不会出事?”
老板叹了口气,摸摸半秃的头:“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事的,之后就难说了,要看他造化了。”

另一名工人也搭嘴:“这沟真邪门!自三年前那宗意外后,久不久就有人说看见有车子冲进大沟里,十足被鬼迷模样!”
老板皱了皱眉,略有所思地:“也是啊,而且这些人每次看见后,不久就会出事。希望刚才那个年轻人逢凶化吉,吉人天相吧!”
说着,老板向另一个年轻人望去。

那年轻人一怔,问道:“吓?又是我?”
“不是你难道我吗?我花了几间独立室的钱,供你去英国读书,叫你写几封信向政府当局陈述也不行吗?”
 年轻人低头,认了命:“是,是。”

老板再挥挥手,说:“我看是双管齐下的好,你明天快打给XX国会议员,叫他尽快叫人来把这大沟封了,等闹出人命就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