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控制命运

a有些事是突如其来的。
就好比这个网站。
迪文刚刚浏览网上新闻,无故就弹出新视窗,黄底深红字眼,四个大字:“胆小勿入”。

迪文笑,又是这种老掉牙手法,什么惊吓一百、恐惧无限、孕妇及有心脏病者慎入等等,都是广告手法,根本是口不对心,还不是巴望你快快键入捧场吗?而且内容多半是哗众取宠,并不实际。

对于这种网站,迪文平时多不理会。今天晚上,却因为无聊,似有意要拆人招牌的,偏要点进去看看。
“就看你会有什么大恐怖在里头!”

一按入,画面全成了空,没有恶俗的大红大黄深紫,也没有萤光青,非要抓住你不放的颜色,只有四四方方,一行小标题:想不想掌握他人的命运?
原来是个游戏,以黑白动画呈现。

一开始,画面正中央,可见吊着一个人,底下起先迪文以为是个洞还是镜子,因为动画线条太过简单了,后来再三确认,原来是个毒潭。游戏指示说,现在这个吊着的人,命运就操控在迪文手上了,是活是亡,全看他。

其实就是问答题,问题古灵精怪,有脑筋急转弯,像“青蛙及椰子树哪个跳得高”之类;也有正正经经,各国地理或世界趣味智识。答对了,可以把人吊上一点,远离危险;答错,绳索就会往下降,一吋吋接近底下毒潭,一沾到底下的毒液,立即腐蚀溶化,直至死亡。

很简单的游戏,还没开始,迪文已感到无聊。可是,他仍开始了游戏,也许正因为他也实在无聊吧。
那些问题,真是容易得笑话,就是把他临时由睡梦中推醒,半睡不醒的,立即也能答出来。迪文每次都解救了那个受难的人。虽说是动画游戏,还真有点英雄的感觉。

有时晚上答对了几道问题,把主角又拉上去了三尺,隔天上班,人也变得精神,自信满满。同事问他是否中马票,一个又问难道单身的他交了女友。

迪文哈哈大笑:“救人一命胜于七级浮屠啊!我解决了他人的性命危机!”非常风骚地吹起口哨来。人人都不知他说些什么。

他也不理会,这个小游戏,让他工作更起劲,一整天下来仍是神清气爽的。先前他还嘲笑怎会有那么多人呆在网上玩无聊游戏!
 “生活有些调剂也是不错的。”

可是,迪文却因一念之差,游戏开始走调,最终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

嬉戏发泄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上班,只因一点小事,还要是别的同事经手,经理却只召迪文一人进房训话。迪文忍不住,插嘴解释,经理更怒不可遏,直接拍桌子,大手一挥:“滚出去!”
外面全部同事都望着他,更令他无地自容,明明不是自己的错!
晚上回家,一想起日间的事,还是气愤不已,连买回来的晚餐也不想碰。

他随手又开了电脑,随意在网上溜达,不知怎样的,又点进了那个“救人”游戏网站。
动画中的主角,仍吊在绳索上,等着他打救。望着这画面,迪文心里却生起一股恶意。

“可怜虫,只能等人来救!日子不会每天都会好过的!”
迪文把怒气都发泄到游戏上,故意答错,看着吊着的人,一吋吋往下掉,惊慌挣扎,迪文看了竟有快感。而日间公司受的气,找到了代替似,全都无影无踪了。

由那一天开始,迪文渐渐的沉迷在这游戏中,但已非之前的一心救人,而是一心恶整那个“主角”,每回心情不爽,就上游戏来折磨他。

迪文想,反正游戏是他在玩,要怎样玩是他的事,他就是故意要让主角浸入毒潭里一命呜呼,大不了重启嘛!
就像该网站说的,游戏是以掌握他人命运为卖点。真能做到这一点,就是指人的生死也在控制之中,尤其是死。即使只是个虚拟角色,迪文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实在在控制着一个人,每分每秒都可以决定那个人的生或死。

看着那简单黑白线条的人物,每每因绳索下降而惊恐在呼救;或浸入毒潭中而腐蚀,痛苦嚎叫挣扎,明知很不应该,甚至很可笑,因为都只是平面黑白动画,迪文却很惬意。“主角”越是痛苦,他越是享受。
就这样,迪文一直以游戏相反的规则嬉戏。

杀人游戏

那天晚上,一如以往,迪文又拿游戏玩闹,故意令绳索下降才又再答对问题,暂时解救“主角”。突然,游戏中止,迪文以为是网路故障,这时画面中央出现了一行讯息:“这不仅仅是动画游戏,主角确有其人!”
迪文忍不住脱口说:“搞什么,又是宣传?”

像回应迪文的疑惑,网站又弹出了第二则讯息:“想不想见见现实中的主角?”
迪文还没来及反应,画面已变了,不再是黑白简单线条的动画,而是分成上下两排,出现了十多格监控画面,画面质感非常粗糙,仍可以看出,都是某个男人的特写:耳朵、鼻子、脚指等等,最后一格是个远镜,真的见一个男人吊在一个石潭上,潭水还在起泡泡!

那是什么地方,男子是谁,为何会吊上去,谁吊上去的,又是怎样吊上去的,迪文脑海里乱潮似涌出大串问题,都得不到解答。

这时又弹出一行字,“刚才你答错了,要下降。”

画面中男子徐徐下落,才一沾到潭水,立即痛苦大叫,双腿更立时冒烟,裤管似溶化,画面太远看不太清,只一会,又把人吊起,那人已奄奄一息,肯定是受伤无疑!
迪文只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妥,这不是网上趣味游戏,这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的犯罪实录啊!
迪文脑袋一片空白,急急退出网站,而且上熄掉电脑,起身急步走到冰箱,连灌了几口冰冻的水,才稍稍平静下来。

“什么变态网站!”
接下来几天,迪文都不再上那个变态网站,以为事情会这样就过去。谁料到今天接近午饭时间,迪文手机传来一则电邮:“游戏按实际时间计算,半途停止,仍会继续下去,以答错计,人仍会吊下去。”

迪文并未透露过个人电邮地址,变态网站却找到来了,这令他震惊不已!
不久,又传来下一封电邮:“你要对这人的命运负责!”
现在怎么办,就算不玩下去,那个人也会死啊!

迪文想到报警,但一转念,到底该怎么说明,就说自己无意中点进网站,玩了个“真人游戏”,警方会相信吗?
最大问题,是自己先恶作剧把“主角”放入毒潭拆磨的,他当然可说是当时并不知情,以为只是动画,可是一旦交到法院审判,自己多少也要负上责任吧!

迪文一直为这事烦心,雪上加霜的是,不只电邮、还有一直催促他继续玩游戏的讯息,疯狂涌入手机信箱,甚至还很“贴心”的,在迪文智能手机送上了连接链,只要一按,可以快速恢复游戏!
迪文像见了鬼似,把电话丢开,电话撞到了墙,再反弹跌到地上,打了个翻。

这部广告强打说极纤簿的智能手机,奇迹地竟没有任何损坏,继续一连响起五下新讯息通知。迪文知道那是什么讯息!

迪文非常惊慌,根本不敢碰电话,每天都疑神疑鬼,一直听到电话短讯“通知”,短短几天,整个人像瘦了一个码,又干又黑的,憔悴不已。

同事都以为他得了病,问他,迪文都支支吾吾的,不敢直说。
长此下去不是办法,问题出在该网站,必须到回去解决才是。
他决定了!

game over

迪文特地向公司告了一星期假,就说身体不舒服要好好休息。
在家的第一个晚上,迪文重新登入游戏,幸好,仍是那个简单动画画面。要是真人受难,恐怕心脏会受不了。那些问题,迪文向来十拿九稳,他决定把所有问题都尝试,只要全数答对,就可以解救受害人了。
他一连答对三题,“主角”连连吊起。

迪文又回复自信了,正想继续冲刺下去,画面又中止,这次弹出了对话框:“想不想看看真面目!”下方有一个按键。

迪文的心开始卟卟卟的乱跳,就像要由胸腔破出来,抓滑鼠的手,已冒出了汗,湿滑黏稠的。
他咬一咬牙, 按下了点击!
又是出现那二排监控画面,然后一格格退去,最后一格远镜画面调到正中央来,逐渐放大,逐渐加清,那人的容貌显出来了。

迪文一看,差点一软就要往下倒去,因为他看到,那个吊着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又一个对话框弹出:“游戏停顿太久,作失败论。”

然后就见画面的“迪文”缓缓下沉,一直向毒潭沉去。

那个“迪文”一脸痛苦,疯狂挣扎,连叫喊声都与自己多么相似!
人已沉入毒潭中,水面有如滚汤似不住翻滚,到最后只浮起了一个个血泡,咕噜咕噜响,直到再没动静为止。

迪文怔怔望着自己完全淹没,好一会作不得声。

那个“迪文”死了,自己却还在这里。

倏地,他大喊一声“呀”,就倒在地毯上,而且一如刚刚的画面,整个躯体,沉没到地毯里,完全无影无踪!
这时候,迪文的电脑,画面正中央,缓缓打出一行字:“没有一个人可以掌握另一人的命运,除了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