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茶楼很挤，几乎可说只要服务不太差，食物还可口的，肯定都会满座，简直一位难求。
虽然如此，很多人仍不减兴致，与家人一同到来，或相约好友欢聚，泡壶茶，两笼包饺点心，闲话家常，笑笑闹闹渡过个快乐的星期天上午。
某家快乐六口也来到，享受这一星期中休闲宁静的一日。六个人，分别是一对中年夫妇，一对年轻夫妻，以及二名年轻女子。是都市中普通的一家六口。但是，看清楚些，快乐二字似乎不大搭调。
那名中年妇女，瘦瘦削削的，一看就知略神经质，才踏进茶楼大门，嘴即反射动作般嘟起来，咕哝了几句，大概为没有位子而埋怨。
“是谁说要来的，来跟人挤什么呀，座位也没有，东西难得可以好吃到飞天？”
中年男子忙赔笑安抚：“难得今天大家都在家，一起出来喝早茶聚聚嘛！”
瘦削女人瞟了老公一眼，一轮抢白：“哦？难得大家在，就叫我来陪座的？”
中年男人一时语塞。
瘦削女人用鼻子“哼”一下，眼睛一扫，发现偏左位置，有对情侣放下碗筷，似乎吃饱了，立即一支箭似抢过其余寻找位子的客人，扑到了目标处，也不理会人家是否真要买单，直接扯开喉咙：“你们还等什么，瞎了眼吗，看不见人家要走了，真是蠢死了，还不快过来！”
可怜那对情侣瞪着眼望着这个不速之客，男的似想说话，女友拉他一把，摇摇头，示意别计较了，快快把茶随口喝了，连侍应也不叫，就走到柜台结帐走了。看来真像是给吓跑的。
中年妇女又挥手，大动作向家人喊话：“你们这些要死的，还不快过来！”
五名家庭成员，只好低着头，快快走过去。
饿……
五个人一一坐下，妇人反而站着，只见她拿出纸巾，弯下腰，把椅子抹了又抹，桌面上，更是擦得啧啧有声。她那副神情，如果手边有消毒剂，必定毫不犹疑即洒下去，彻底洁静，追杀细菌。
“这些椅子桌子，多少人碰过掂过，就这样坐下去？拿去，抹一抹！”妇人把一包纸巾，丢到桌上，大家却没有动手。妇人刚才一喊一叫，又临场表演卫生习惯，早已“技惊四座”，一些茶客早已不怀好意偷笑。同来的五人，更不好意思动手了。
妇人见大家没动手，又歇斯底理起来，狂数家人不够卫生：“怎么？快擦啊，你们是不是想惹了病毒，传染给我！真是毒啊！”
“妈，怎会呢？我们是…自己有纸巾。”
妇人的儿子抢先道。
接着媳妇也配合好似，立即拿出纸巾，要求大家站立，然后学着妇人模样，把桌面及各人座位全擦拭干静。
媳妇擦好了才报告道：“妈，擦好了，来，请坐。”
妇人嗯了一下，众人有如得了皇恩大赦，同时都举起手要抢先点餐。 可是，今天人实在太多，侍应个个都忙得透不过气，五个人五只手，枉自在空中挥舞，就是没人上前。正当妇人又要开“金口”，总算有名侍应急急上前招呼。
“各位，要点些什么？我们这里叉烧包很出名，糯米鸡也一流！”
侍应笑容满脸，说尽好话，不断介绍招牌美食。
谁料妇人一开口，又是得罪：“再好吃有个屁用，叫个人都要大半天，等你拿来又大半天，早已是饿饱了！”
“饿…饱？”
侍应一时答不上话来。
妇人继续放炮：“你再呆着我真是饿饱啦！你到底识不识字呀，替我写下来，我要这个…还有…”
侍应笑容僵硬，匆匆写下，逃也似离去。
给瘦削女人一轮讽刺，无须等半天，食物已送到。
骂……
以为终于可以吃了，就没问题了？不！
妇人老公为她挟了个大鱼丸，放在她碟中，正要问是要辣酱呢还是甜酱，想不到也会引起妇人不满。
她把碟子一推：“我是七老八十了，自己挟不了噢？”
老公仍笑脸：“不是不是，这是这里最有名的，先给你试试。”
妇人把鱼丸挟起，大白鲨似一口咬下，嘴巴鼓鼓的，却仍有活动空间，咕噜咕噜的，又抓起了女儿来开刀，骂起女儿男友没出息来。
“人家女儿拍拖，我的女儿也拍拖，人家女儿男友会做人，倒不见你那个什么阿成的，连茶也没请过喝一杯？”
女儿怯怯地答：“妈，人家来，你又骂，不来你又…怕了你！”
妇人不满，声音忽地提高不少：“那是什么意思，讲两句都不可以，那以后还得了？女生外向，眼中还有我吗？”
女儿委屈求饶：“不是…”
瘦削妇女真是天生的“骂将”，得吋进尺，咄咄逼人，一脸涨红，继续狂数：“你是尽早跟他分了的好，什么人不选，要个修车的，修车厂老板还算了，他是个修车工人，你以后吃什么，吃油渍吗？”
中年男人开腔帮忙，结果火烧到自已身上来了。
瘦削妇女转过头，不只出口还出手，推了老公一把，脸色越来越红，叱骂道：“你懂什么，从来只会拍拍屁股，家中大小事都我一人操劳，你尿布都没换过一次，你们这些臭…”
儿子急急来救驾，忙替母亲斟了杯茶。真应了那句话，大动不如小动，小动不如不动，儿子这一动，妇人话头一转，变成了向儿子开炮。
“男人不只臭，还笨！你呀，真不知读那么多书来作什么，读到脑坏了，是生草了是不是，没眼光，介绍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儿都不要，捡个下等女人来要，什么脸都给你丢清了！”
骂不停
原来，做儿子的娶了个外籍女子，是越南华侨，当初是到其工厂上班的。名义上，瘦削女人正是老板母亲，正是“太上皇”，一直都看不起这个“外劳媳妇”。其实这名媳妇当地大学毕业，知书识礼，纯为了找生活才离乡背井，进门后确实持家有道，与夫婿也配合恰当，共同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
但瘦削女人就是看这个媳妇不顺眼。
儿子还想反驳：“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媳妇却由桌底下按紧先生的手，示意别跟老人家纠缠下去。
儿子心疼爱妻，忍气吞声，这么一弄，什么胃口都不剩了，忍不住把筷子一拍。
那妇人脸色早已由红转紫，咒骂声浪逐渐提高：“不肖子！你这个恶毒女人，到底给我儿子吃了什么，是不是下了他降头！”
声浪之大，几乎其他桌的客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真是够丢脸的。
还有一名年轻女子，是妇人老公的侄女，这时见气氛尴尬，故意打圆场：“啊，我听说，这里的大包也很不错，货真价实，要不要点个来试试？谁要？”
结果又惹来妇人讥讽：“是呀，有些人就只晓得吃，人老珠黄了，工作不长久，又没人要，只会赖在人家中，白吃白住的。”看清楚些，妇人不只脸色骂得红紫，而且脸形似也涨起来了呢！
中年男人忍不住了，：“阿丽怎是白吃白住，人家是有给房租的，是你不要，大家是自己人嘛！”
妇人鼓起腮帮子，脸形更涨：“我怎敢要呀，现在没要都已经这副嘴脸了，要了还行吗？”
侄女筷子塞在嘴里，僵硬了，喉头食物吞不下去，睛眼里早已有泪光闪烁。
连一旁的侍应也看不过眼，出声道：“这位太太，你也真能骂啊，每一个都给你骂完了啦。”
“关你什么事？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这猥琐秃头的家伙，是不是看上了她？要就拿去，不想替人养便宜女儿！”
妇人伸出手，怪怪不得了，她现在是骂得连手也变形发胀了。那胖胖拙拙的手指，指向侄女：“去去去，有人要你啦，该谢天谢地了！还不快去？”
膨胀
越说越难听，突然，胖手干脆往桌上一拍，把桌杯都拍碎了！
原来妇人骂得过于疯狂，不只是脸或手，如今连整个身子都像充气娃娃般肥胖了起来，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有客人注意到了，咦了一声。更多的人，都静默下来，看这一出好戏。
妇人反而更来劲，声音变得又尖又利，继续奚落侍应：““不过呀，你拿到了，到时别哭着求我收回这种懒女人！”
侍应想回骂，一旁的经理已打眼色兼脸黑，低声说了句：“不能得罪客人。”
店家为做生意，不想开罪客人，但客人对客人，地位是平等的。
隔壁桌一名客人仗义出声，加入骂战：“八婆，真是服了你，从进来就一直唠唠叨叨，骂到现在，你不累，我们耳朵也受苦啊！”
早已骂成了整个肥婆的妇女，一点不示弱：“你这个短命的，别人的事也要理，只怕自己后事理不了！”
客人霍地一站，真是火大了：“没见过这么蛮的女人！你以为你是太上皇，每个人都要忍你啊，要忍你真可以吃大便了！”气到要动手，是旁人拼命才拉住了他。
这边，五名家庭成员早已抛下尊严，不住对周遭的人点头道歉。
“肥婆”一看，更气：“你们干什么？别给我丢脸！认为我错了是不是？啊？”就是这副得理不饶人，不得理更是不认输，非要斗倒你不可！
她几乎要把全茶楼中人都骂倒才觉得心凉。
爆浆
人人敢怒不敢言。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越是骂，妇人的脸色更难看，红变蓝，蓝变紫，紫变黑，身形更一直发胀，已是臃肿难分。
越来越多人发现了，讶异连连。
连五名成员也觉得不妥。
女儿劝母亲熄怒，老公及儿子也同样哀求妇人别骂了：“别…别骂了，你…都走样了！”
她却不肯罢休：“不骂？你们做好些就不须我来骂了！”
嘴唇仍动着，大家都不知道还会骂出什么来，要骂到什么时候，但看着“肥婆”骂得身子不住晃动，大家都有异样的感觉。
就在众人极度烦躁不安，突然，一直狂骂不已的“肥婆”，身形不断膨胀，像个不受控的内球，最后砰一声向，整个爆破！
肉屑四处弹飞开去，溅到其他桌上有之，弹到他人身上也有之，空气中，都是肉屑腥味，一股血红色的薄雾飘浮在空中，感觉空气湿湿凉凉的。片片碎布料，由空中缓缓洒下。乍看，像是什么庆祝会刚成立，洒彩带庆祝！
一时间，整家酒楼里，快七十名客人，对这突变，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慢慢的，开始有人拿起纸巾，把桌上椅上以至身上的肉屑抹去。又有人向侍应要毛巾擦脸，有几人起身到厕所整理，一点也不争先恐后，互相礼让。侍应忙碌奔波。整个酒楼又闹哄哄起来，人人和乐，动作和缓，没有不耐。
而原本六人，如今徒剩五人的一桌，突然都觉得轻快起来。大家擦擦身子沾上的毛发皮屑后，大家无声相视一笑。
侄女一扫刚才愁容，举手呼叫：“伙计，来一粒大包！”
女儿也附合：“我也要一粒！”
这回无须等半天，侍应立即回应：“来啦喂！”脚步也轻快起来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