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真的很不爽，简直就一肚子气，这些家伙，凭什么却悠游自在？
他别过头，在床上挪一挪身子，转望向天花板，吐出一口烟，女友离开了，又离开了。
她已不是第一次嚷分手，但这次做得最绝。除了所谓“把心带走”如此抽象，令他伤心外；还有些实质东西，她也一并带走了，令他生气！女友竟拿走了一整套卫斯理小说，却留下那些家伙！
小方再望向那群在水里游动的家伙，水底世界，一定总比这个猍窄闷极的小公寓好吧。女友连件超短裤也没留下来，就只留下这一缸孔雀鱼，三条正扭动着身躯，嘲笑他的臭家伙。
当初不肯养，是女友哭生哭死，吵回来的，就像个小孩似的，那时候就不该心软呀。女友一吵架，却凶狠死了，还会趁他出门后，“挟书”逃走，把他心爱的卫斯理都带走！
他们是在书展上认识的，可以说，女友很清楚，怎样才可以最伤害他的心。
“哼！拿走了我最心爱的，却留下当初要生要死吵回来的鱼？太不该了吧！”
小方望着鱼，想了想，起身，他决定了。人留不住，鱼也不该留。他拍拍手，将三条孔雀鱼全倒进沟渠。
“反正里边也有水，没问题的。”
“不会吧？倒去沟渠？会死的呀！”
第二天，小方跟友人吃午饭，谈到了孔雀鱼的下场，友人反应，竟是没好气干瞪眼。
“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应该会冲到哪去吧，有水，就没问题。”小方没件事似，呷一口咖啡冰。
“冲？可以冲到哪去？四周连个小池塘都没有！”友人咬紧不放。
给友人抢白一轮，小方也不知如何反应，不丢都丢了，还可以怎样？
“哎呀，这些贱鱼，天生天养，这是自然界规律。”
“行了你，明明是你草菅鱼命，乱丢弃，还扯什么自然界规律！”
【弃尸】
当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雨。
小方合上手提电脑，仍生女友气，像是既定连锁的，由女友起，很自然又连想到那些鱼。他拉开窗帘，望向公寓外，白蒙蒙一片。
“这么多雨水，应该足够了吧”他轻轻说了一句，不知是安慰自己呢，还是带有脱罪的意思。
隔了几天，因为公事，小方打了个电话给那天午饭的友人，谈着谈着，话题不知怎的，又回到了那些鱼身上，连小方自己也有些奇怪。
“啊，对了，那些鱼…”
“怎么？良心发现了？现在去还来得及”友人捉狭道。
“什么话？物竞天择，大自然规律…”
“你有没有读书的啊，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你呀，这是谋杀加弃尸…”友人更正。
“你才是没读书，乱说话…”
“哈哈哈。”
两人无聊乱扯一通，最后在嬉笑声中，结束通话。放下电话后，小方也忘了这事。直到──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什么时候开始，一开始，只是闻得一些臭味，似有似无，有时在厨房，有时又像由大厅外传来。他试着关闭露台的玻璃滑门，臭味还是在，有时候非常浓烈，呛得几乎要作呕，有时又没有一点气味。
他怀疑是隔壁人家不懂煮些什么怪食物，甚至怀疑到是否吸食大麻烟上去了，听人说，大麻味道很臭。更可能“两者兼施”，好掩饰吸食大麻烟。
【女友归来】
夜里睡觉，总是不安宁，身子黏稠稠的，可是又不觉得是热，不管怎样，他先是开足了冷气，但黏稠感觉仍是不散。把冷气调到最冷度数，还是不行。实在受不了，小方只好去冲凉。
刚出来，感觉还好些，整个人清爽多了，但过不了多久，那种黏稠稠感觉又回来了。“唏，这种怪天气！”
好不容易睡着了，到夜里，却又因又湿又冷而惊醒，才发现全身冒冷汗。以前跟家人住，总听说，冒冷汗是身子虚弱表现，“不会吧？什么怪事呀，全轮到我头上！”
一连数晚，他都在冷汗中惊醒过来，醒来后睡意全无，再也难以入眠，精神变得极差，白天净打瞌睡。
这晚，小方实在困极，很意外的，竟然很早就睡着了，但到了半夜时分，突然就因一种很拥挤的感觉醒过来。
他先是觉得半边身子动不了，睡意仍浓，小方半闭着眼，试着挪动身子，才感觉到四周似有物件挤压他，身旁黑压压地，一直有东西紧靠过来。正是这些东西令他无法挪动。
突然，他心头一惊：不，不是的，不是这些不知名东西在挤迫我，而是…我自己也变成这些东西，成了其中一部分！
逐渐的，小方已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睡床上呢，还是其他地方。就这样，小方昏睡过去。
一阵急促敲门声，屋子静悄悄，没有反应。
“好啦好啦，”女子认输，拿出锁匙打开了大门，“OK，是我错，我回来啦，把全套书都带回来了，还加了几本最新卫斯理全集，够诚意了吧？
女子边把好几袋书放上小方工作台，边叫起小方名字：“我说啊，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小方？小方？”
小方女友闻到一股怪味，似由睡房传来，走向睡房，才一推开门，就见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见到什么，只管拼命的叫，拼命的叫：啊啊啊啊啊啊！
【尸体】
疯狂叫喊声，震惊了上下隔壁好几户人家，都涌到小方单位察看，有人急忙报警。
接到投报后，警方赶到现场。进入小方睡房一望，连最资深的探员也皱起了眉头，什么怪事没见过，但…这是什么？
大多数人都用冷冰冰形容尸体，那是不会错的，因为都已没有体温。可是，小方的尸体，却比冷冰冰更冷冰冰，还加上滑腻黏稠，最怪的是，浑身上下都覆盖一层黏液。不管怎么死法，人的躯体，不会有这种现象。
“呃，真像条死鱼，”其中一名探员用手帕掩着口，咕哝着。
“喂，对死者要尊敬些！”资深探员扬手就是一记头捶，年轻探员唯唯诺诺，只管擦着头，不敢反驳。
资深探员望着小方尸身，心里仍想着那“死鱼”比喻。
要是真要“死鱼”，其实在不远处，还有另外三具。但应该没有人会起疑心，连注意也不会，因为就只是三条孔雀鱼浮在沟渠里！就跟小方一模一样。完完全全，死鱼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