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原则

A
黄大齐驾德士有个原则。不管再累,从不停车路边休息,大道收费站休憩处也好,或靠近茶室,人流再多也绝不。原因很简单,也很惨痛───曾经,他睡到一半,咯咯咯,有人敲车镜,将他吵醒,睁眼一看,三个人三把刀,每把二尺长,他登时咽了一下口水。再下一秒,眼巴巴望着别人驾走落地才三个月的新车。

每个人都说他好命,劫匪只劫车,没伤人,他心底里也想认同,但是──他的车哇!保险公司拖了七个月才赔偿,但也只赔了六成而已,自己还有三万多元债务要背负。这就是他驾德士的经过。正确来说,是兼职驾德士,尽早还债。

但今天,不知怎么地,他出奇的累,与其说违背原则,停车路旁小憩片刻,说他是紧急停靠一旁晕死过去,一点也不夸张。

黄大齐没喝酒,他也绝不会酒后驾车。再说,如今他正是拼命赚钱还车债之际,没多余钱去喝酒。现在他正睡得死猪般沉,也许还梦到已把一屁股债清掉,重见爱车也说不定。

突然──咯咯咯。

黄大齐蓦地惊醒,一道强光射眼,让他顿时睁不开眼。

他心想,糟啦…难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原来是三名警察巡逻,拿着手电筒往车里照,正目无表情望着黄大齐。

他慌起来:“睡觉…我…我犯了…什么错?”

“要睡回家睡!”警察下令道,“不然治安不好,又要埋怨无法照顾到你们了!”说完用力拍车顶,催促他离开。

黄大齐吓出一身泠汗,立即开车驾走。

他漫无目的,在路上驶着。今夜不知为何,还是觉得很不济,走着走着,他又把车驾到某大树下,实在是累啊,也许是上星期一连几晚硬撑,谁叫他等钱用呢。真是说也没有那么快,黄大齐才调低座椅,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内嘶嘶向了两下,是车里附设的无线通讯。

 “…到A区急召德士…A区…有没有同事在附近…”有生意,即使睡梦中的黄大齐也立即醒过来。抓起无线对讲机就回话,“有!…3078就在附近,五分钟可以到!”说完,双手并用,打打脸脥,总算又回来了精神。开什么玩笑,生意上门了呢,钱啊!

黄大齐开动汽车,一踏油门,车子如箭窜出,今夜总算有了开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一半”,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静得怪异……

车子刚转过街角,离A区还差两个路口而己,嘶嘶──无线电又向起:“…已有同事过去载了客人…3078…不必到A区…”

嗄?客人载走了?

黄大齐无名火起,抓起对话机,发泄不满:“开什么玩笑,我都开到路口了,怎会这样?”

“3078,别生气,我也不知道啊,那名同事也没回报,临时载了客人才通报我,说搞定了!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以为只你过去。”总台小姐连连安抚。

“算了”,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无补于事,黄大齐没好气挂断对话。

明明到口的生意,竟会临门也飞脱,难道今晚真要吃白果?

“运气坏也要驾啊,谁叫你要还债!”他自嘲道。

既然已走到A区,不如在附近逛一轮,也许运气不太坏,还可以找到替补客人。

A区是高级住宅区,环境非常清幽,左右两旁都植满大树,一片宁谧。黄大齐放慢车速,边欣赏边想像着到底要驾多久德士,才能也在这里安置一个家。

忽然间,“嚓嘶嘶──!” 前方有人影闪出,黄大齐一吓,紧急刹车,他也不知道有否撞到该人,等定神一看,原来是个女子在招德士。

刚刚才吓大跳,黄大齐情绪又两极化转换,心里猛吹起口哨,即使夜幕中,仍清楚望见前方站着的是美女,是超级火辣大美女!美女一身低胸火红短裙,身材玲珑浮凸,非常养眼。

按下车窗,美女趋前探身询问,好身材呼之欲出,春光无限好,黄大齐突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

“A区XX路。”

“这里不就是A区…前边走两段路就到…”黄大齐脱口道。

“你去不去?”美女截断他的话。明明一身火红打扮,身材也火辣,美女却予人冷冰冰的感觉。

“啊,去,去。请上车。”一想今夜第一单生意都还没着落呢,黄大齐连忙回说。“噢,刚刚过了午夜十二点,不过放心,这个是短程,不会数你双倍车资。”

美女并未回应,只淡淡然打开车门上车。

黄大齐讨了个没趣,就开动了车子,向前方两个路口驶去。

路上,德士内静得怪异。

黄大齐往倒后镜望了一眼,忍不住又开口:“小姐,这一区入夜后,又暗又静,你一个女子,穿得这么性感,怎么不叫朋友载送,一个人在街上等德士,不怕吗?”

望后镜中,美女一脸冷霜,嘴角动也未动。黄大齐热脸再碰了个冷屁股,随便扯了个笑话给自己下台,就住口专心驾驶。

由刚才美女上车处,到她口中的目的地,距离才两个路口,最多三个!但黄大齐驾着驾着,发现怎么也不到了,好像路走不完!难道是太黑,认错路,越走越远?

他把车速放慢,俯身驾驶盘,透过挡风大镜,在夜色中一一注视路牌。“妈的,哪个白痴会把路牌藏在短树后,叫人怎么看?”

黄大齐心里嘀嘀咕咕,没留意到后座美女,一秒钟前还冷若冰霜,现在却咀角偷笑,更诡异的是,只见她双手缓缓伸向黄大齐去…

她到底想干什么?

女鬼摸颈

黄大齐是个有原则的德士司机。原则之一,就是要专业,不走错路,更不能绕远路骗顾客车钱!

现在他正为这点苦恼,明明跟美女夸口才两个路口,现在行驶好一段路了,却还没到,别人会怎样看他!

正当他四处寻找路牌,忽然颈项一凉,感觉似有尖细冰冷物体触摸他。

要花好一些时间,才发觉是手指,有人抚摸他的颈!车子里,除了他,就是后座美女,为何要摸他?

嗯…他故意用力清清喉咙示警。

望后镜中,美女一脸冷漠,望向窗外,似乎事不关己。

可是,黄大齐觉得,那些冰冷手指,仍继续在他颈后上下抚摸,“哎!”还捏了他一下呢,这是干嘛,美女是在性骚扰他?

黄大齐曾听同行讲过,偶尔确会碰见这类客人。当中又分两派,一派说时一脸暧昧,有些还笑得浑身肥肉震颤;另一派则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指有人耍鬼计,借机暧昧,谁知后来是要钱的,车钱又要折扣,甚至最后还倒贴!

黄大齐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哪一种。

冰冷的手指,摸上了他的发脚。

“小…小姐,请你庄重点。”

倒望镜中,美女还是望向窗外。无动于衷,但黄大齐颈后手指却毫无住手之意。

“小姐,够了!”黄大齐大声起来,同时刹车。

他扭转头定定望着美女,期望她有所表示,至少给个“跟你玩的”之类藉口吧。谁料──“我不是要去这里。”美女只淡淡说。

“哦。”真是完全败给她,黄大齐没料到美女竟给出这种回答,倒开始怀疑是否自己皮肤敏感,感觉失误。总之,他只能应声“哦”,又继续开车。

可是,车子还没走远,那些手指又摸上来了!不只摸,指甲还掐进他颈后肉里去,由发脚往下刮,又往回刮着上。

黄大齐强忍不出声,心想,恶作剧也太过份了。那手指又摸向他喉咙处,黄大齐一把抓住那手,大喝:“你是在开什么玩──”接下来几个字,他却没法说完,因为,他望见手中抓获的那只手,指甲竟有五六吋长,而且灰灰青青,更有些泥土,好不恶心!

“这是什么?小姐…”他立时回头望。车子里却哪里有人?

两只野鬼

车子一直行驶,从没停下,刚才还转头质问美女,现在人怎么就不见了?

黄大齐越想越恐怖,不由大叫一声,紧急把车停到路旁,人像着火似冲出车,要到了五尺外才敢回望自己的德士。

他左望右望,又绕着德士走一圈,探头探脑的,连车底也检查了遍,就是不见美女踪影。

最后只有一个结论,他见鬼了!

 “不会吧,那个女的真邪,今夜怪怪的,还是回去算了。”黄大齐想到做到,立即油门一踩,快速离开。

还有一项麻烦事,他一直开,始终兜不出那个区。

他有点烦躁,向外一望,竟又回到美女上车的大厦前,这下他是真慌了。

“冷静点,冷静点,可能这里改了路,或者换了路牌。一定可以出去的。”他不断安慰自己,这时候,颈后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来了,似有东西爬行,他试着用手去抓,那东西会闪躲,一连好几次,最终黄大齐看准了时机,一手掌拍去,由颈后甩到前去,那物体摔到了大镜前,啪一声,倒地不动。一望,立即吓得魂飞魄散,那不是什么昆虫,而是一只手指!

更恐怖的是,慌乱间,在望后镜又见美女,这次不再冷冰冰,反而巧笑倩兮,黄大齐正想狂踩油门飞车,突然觉得胯两腿之间“非常拥挤”,低头一看,天呀,美女整个头颅竟然由下往上,瞪着他娇笑,这一吓非同小可,黄大齐差点撞到路边车子,更惊恐的是,抬头一看,又到回了该大厦前!

黄大齐再也受不了,简直是弃车逃命,边跑边大叫“鬼!有鬼呀!”

两条人影黑暗中闪出,黄大齐惊魂未定,心想会不会又碰上两只野鬼?

还来不及叫喊,一道手电筒光照在他脸上,让他一时睁不开眼。

“喂,你乱呼乱叫什么?现在几点了你知不知道?”原来是两名大厦守卫。

黄大齐这才松了口气,差点就要扑到守卫身上,“我知…不…我不知道…有鬼!我车子里有鬼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语无伦次,谁会相信他?

两名守卫见他神色慌张,不像是说谎,其中一人道:“你慢点说,什么鬼不鬼的?”

“对啦,我们这里三个人,怕什么鬼?你会不会眼花啊?”另一个接口说。

强暴鬼魂

黄大齐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来,立即一五一十,向两名守卫说清楚。

“有这种事?”身型较胖的守卫听后,沉吟一会,向伙伴打个眼色,要到黄大齐德士去察看。

车子歪歪斜斜停在路旁,司机位车门大开,引擎还开着,已是旧车了,“澄澄澄澄”的向,在夜深的当下,很不搭调。

两名守卫小心翼翼,慢慢绕着车子转,两道手电筒光柱,伸进车中狂搅一轮似的,不见任何异样。

突然,后座中,美女又出现了。

黄大齐本想惊呼,但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接着更出人意外的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忘了惊叫。

美女又再现身,他本以为两名守卫也会像他般大吃一惊,谁知结果恰恰相反,两名守卫就像失去理性般,竟出口调戏美女起来,接下来,更是惨不忍睹,两名守卫,不理美女挣扎惊叫,二人又按手又按脚,强暴了女郎。就在黄大齐德士里,就在黄大齐眼前!

看得黄大齐心惊胆跳,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知美女是鬼吗?会有人强暴一只鬼?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遇鬼恐怖,还是亲眼目睹一宗强暴案更加震撼!

美女叫得嘶心裂肺,禽兽不如的两人,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交杂成一股噪音,深夜中,别说该栋大厦,可能整个A区都能听见。

果然,本是疏疏落落,才几个窗户亮着,如今一个个紧接亮了起来,甚至可以听见有人骂粗话,是谁扰人清梦!最后有住户报警。

警方来到时,两名守卫仍在亢奋状态,但美女再一次于空气中凭白消失。

过后才揭发,真的有一宗强暴案。

原来,黄大齐载到的美女,是该大厦住客,一次醉酒夜归,回来时在大厦外呕吐,最终不胜酒力,倒在了一边。当夜值班的,正是这两名守卫,其中一人起了淫心,竟然联同同事将美女强暴。美女不断挣扎,又认出其中一人,两人畏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杀了,埋尸野外。

黄大齐那夜,一直很渴睡,又神差鬼使地,走到了A区,相信是冥冥中注定,美女要藉他手,好捕捉两名犯人!

见鬼怕黑,但债还是要还,黄大齐仍继续驾夜班德士。只是,他又多了项原则:凡是A区,再多钱也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