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恐怖租屋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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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走过大街,见有人在大树干上贴街招寻租,单层排屋,一间大房,两间小房,月租千五。

一见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望着这块街招,不禁又想起多年前的怪事, 以及一名英年早逝的友人。

算一算,原来一眨眼,已是九年前。那年,我刚刚中学毕业,没有多作考虑,决定继续升学,似乎是顺其自然的事。我进了C城一所大学学院。

一切准备就绪,除了一个问题,就是要住哪里?

原因很复杂,院方先是说安排住所,后又指“须符合条规”,总之到最后,我们这班倒霉鬼,必须要自己找住所,算是入学前“个人能耐大测验”吧。庆幸的是,终于也给我们一班死党找到了新居,还大大超值的呢!
屋子既靠近学校,租金更是没话说,谁说大城市唯利是图!

让我来说说我们未来三年的新居:独立式双层楼房,四间卧室,楼上三间楼下一间。我们一共八人,我、光头、纳辛、再因、阿兹米、兰、瓦里斯及阿布。很容易分配,就二人共一间房,而且空间够大,除了没有双人大床,二人住还是蛮大的。

总之,大家都很高兴,住宿问题完满解决。

如果当时能稍微冷静下来就好了,世上哪有如此“好康”的事?

先是租金就比市价便宜大半,房间大,够清静,静中带旺,我们一找就有,会不会是太容易了?

第二,屋主说话闪闪缩缩。那时候,大家一看都很满意,还七嘴八舌 ( 我们八个人,想像一下多热闹 ) 讨论要添置什么家私之类,屋主则连忙指不必了,屋子里一应俱全,都可以给我们用,不另收费。

不只是沙发、冰箱、煮食用具,连四间睡房、浴室用品等,几乎都很齐全,就像只等着我们八人入住!

屋主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用再搬什么来了,免得日后搬出去麻烦,省点力。这本来就该是个兆头,但我们却认为走运,其实是走狗屎运!

而第三点,细看之下,屋型有点怪, 如果由高空下望,屋子本身加前后院,有点像西式棺本。还有,屋旁植满大树,遮天蔽日的,枝叶都可以伸进楼上窗户。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想到,还觉得屋子阴阴凉凉的,比开冷气更好,一是自然,二是不用付电费嘛!至于后来觉得不妥,全都是出事后才一一回想起的。人总是要大错特错后,才得到血淋淋的省悟。

第一夜,大家都忙翻了,一边收拾一边玩闹,还竟然一起重看了一套十二集完的日剧。但是,第二天,恐怖的事就一件件接着发生了。

怪事频频

无须等到入夜,大白天就有怪事发生,第一个中招的就是阿兹米。

那天上午,阿兹米睡到十点半才起床,应该说是肚子疼才让他起床。半梦半醒间,他下楼来到厕所,准备快快完事继续回去睡回笼觉。这里要解说一下,虽然屋子里有两间厕所,但楼上的因有点塞,屋主说已联络水喉工入,过两天就会来修,就是说,前面两三天,我们八人要共用一间厕所!

很不幸的,当阿兹米来到楼下,发现里面有人,因为厕所门是关着的,就只好等了。可是等呀等,里面那位仁兄就是不出来,阿兹米实在忍不住了,敲了敲厕所门,催促说快点出来,要拉出来啦!

里面不发一言,阿兹米又继续等,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力拍门,“喂,你完了没?快点行不行!”门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这下阿兹米真是火了,扯高了嗓子大喊,“你是不是故意跟我闹啊!我说你快点出来,出来啊!喂!听到没!”他不断拍打厕所门,甚至连踢的都用上了。

就是因为阿兹米这么又敲又喊的,结果全屋子的人都醒过来了,大家都走出来看个究竟。

我记得光头还摸着头,不耐地说:“到底吵什么啊!大清早吵死人!”

“里面哪个混蛋不肯出来啊!”阿兹米捂着肚子,强忍着说。

慢着,一、二、三、四…,连阿兹米,我们八个不都齐了吗,那到底是谁在厕所里?

像是回答我们所有人疑问,厕所里传出了冲水声。我们八个人,十六只眼睛,全都死死盯住厕所门,猜不透走出来的会是谁。

但没有人开门出来。门还是紧闭。

最后,还是兰较大胆,上前用手指戳了戳厕门,怪了,厕门竟然毫无阻力,就这样打开了,里头空空的,并无一人。“可是…”,阿兹米铁青着脸,“门刚刚是锁着的。我还用力拍呢!”他逐一望我们,几乎是在恳求般了,希望我们能相信他。

大家又怎会不相信,刚才他那种用力敲击拍门力度,门肯定由内锁上了,但现在轻轻一戳…

事情不了了之,阿兹米并没有进去“解决”,也许是心里害怕,反而不急了。

更恐怖的事,原来留到了晚上。

楼下传来笑声

夜里,正当我睡得香,突然,我感到有人拉扯我双脚,就这样把我硬生生拉下床去,害我后脑直接撞地,我顿时“哟”叫了一声,眼前金星四冒。

这玩笑也开得太过份了!我第一时间起身,最多延误了三秒,但一望,房里静悄悄的,房门紧闭,也没听见有人关门离去。除了我,就只有睡上面床格的兰,他可睡得像死猪般,正大打呼噜。刚才我撞地,又喊叫一声,他丝毫也不受影响。

可是注意看,那情形又不像装出来的,他是睡得正熟。那么,若不是兰作弄我,又会是谁?

刚才撞地那一下,令我头晕晕的,心想着开门看看谁搞鬼,才开门,就听见楼下传来笑声,由楼梯向下望,原来大家都在楼下追影集。这班家伙!都凌晨三四点了,还追影集,明天还不是要麻烦我及兰当工人,逐一拍门叫醒。

因为实在太累了,我只是摸了摸头,又回到房里去睡。脚才一踏入房,突然有个恐怖念头闪过,就是刚才短短一瞥,我好像望见兰也也在楼下追电视。

难道我眼花?我探出身子,往楼下再望清楚点,虽只见半边脸,那的确是兰,刚刚入睡前,他正是穿那条纹T裇衫。

我拧过头,回望房里,如今正睡在我上格,死猪般打呼噜的会是谁?

半夜里遭人作弄,硬生生给拖下床,还撞及后脑,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这时候,我却发现有不妥。

一,刚刚是谁拉扯我双脚?兰在睡觉,其余人又在追影集!

二,更怪的是,我望见兰也在楼下大厅!

我不禁吞了吞口水,蹑手蹑脚走近,床上的“兰”用被子由头盖到脚,呼噜声一下响过一下,还会不是人吗?

我站立好一会,调整了呼吸,然后捉着“兰”被子的一角,大力一扯。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竟然是块墓碑!而且已经腐朽,没拉被子前,房子并无异样,但这样一扯开,竟然立即充满了中人欲呕的腐臭味。

别问我当下有什么感想,换作是你们,还会怎样反应,肯定不会留下吧?我只记得我是大叫着冲下楼去!
我几乎是半腾空地冲下楼,一心只想着要快点通知屋友,屋子是真不能住了,楼上有块莫名会呼噜兼且发臭的墓碑啊!

可我一下楼,眼前的事让我差点双腿一软就跪倒,整个大厅里空荡荡的,哪来人声笑声,哪里有人追影集?那…那么大家跑哪去了?

要再过好几秒钟,我才见兰一脸惊恐,由大门探头进来看个究竟,一见我,即猛招手要我快点出来。原来除我之外,他们七个,个个脸色惨白,或蹲或坐,愁容满脸的聚在门外。不用说,大家都中招了,可恶,竟然没一个事先通知我!

之后他们可能见我脸色不好,才尽力安慰,说什么本来想叫醒我啦,见睡得浓,可能福大运气佳,不会有事云云。哼!谁信这些鬼话!

小女孩…..

无论如何,如今大家都知道屋子里闹鬼了,不能再住下去,现在三更半夜的,往哪里去好?再因望望手表,哭丧着脸:“报告!现在凌晨三点,我们该怎么办?”

要找宗教师驱鬼师之类的,也不知该哪找。想左邻右舍帮忙,可是恰恰两家都是华人,拜神的,好想不太搭调,也无从帮起吧!最后光头提议,不如这样吧,屋子是不能住了,大家天一亮就走,现在暂时就到廿四小时嘛嘛档待到天亮!

大家望住光头,他一副“怎样?你们有更好的方法吗?”模样,也是啦,算是没有方法的方法。我们决定照光头说的做,很快的,又发现新问题:我们八个全都光着上半身,有的打沙笼,有的只穿拳师型内裤,我算好,上半身还有件白色背心。以这身打扮走出去,可能没到街口,早有人报警了!

无计可施下,最终大家还是要回到屋子里去,除了衣服,还有钱包加摩哆锁匙呀。

但是要上楼,八个里头六个就已经不敢,因为阿布及纳幸二人睡楼下, 最终以少数服从多数,强力征用他们两个的长裤及衣服,茶钱也先他们垫出来,最多天亮回来再算回利息给他们好了!

万幸的是,全部摩哆锁匙都挂在楼下大厅处,不用说,大家急急拿了就冲出屋子外,至于屋子有没有锁好,相信我,那时候我保证是没有人会在意啦。

就在挤着冲出屋子,瓦斯里无意中回头望,发现竟然有个“小女孩”在靠近厨房处向他招手,还甜甜一笑。 我虽没有看见,但绝对可以感受到瓦斯里内心的震撼,因为就在刹那间,他的脸色刷一下惨白,还差点往我靠撞过来,我真相信他那一刻会吓得休克晕倒!而我呢,实不相瞒,即使后来大家逃到嘛嘛档,双膝还发抖啊!

那个有点痴肥的嘛嘛档主,把八杯热美禄端上来,见个个神色惊慌,不断打量我们。他懂什么,我们是真的见鬼啊!

见天花板有个鬼头

待大家心神都稳定下来,大家才谈起刚刚入夜后,各人到底碰上何种怪事。

瓦斯里先开的头,说刚刚才过十二点时,他还没睡,还在网上下载流行歌曲,忽然间,听见“啪啪”声响,好像有石子丢到身后的穿门上。

当下他是没想到什么,纯粹是抱着“谁啊”之类想法,就打开窗伸出头去。谁知不看犹自可,一看差点整个人由窗外跌了出去。起先就说过了,多棵大树环绕这间屋子,枝干都快可以伸到楼上窗户了。而当瓦斯里伸头一望,竟看见一名女郎坐在树干上,身上一件长袍,白底带着惨黄,破破烂烂,一头长发在夜色中,竟无风自个飘荡起来。最令瓦斯里吓破胆的,这个女的还吃吃对着他笑!

瓦斯里说,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已想马上关窗,要冲到我房里求救,可是才一转身,房门口不知何时又跑出个小鬼,约四五岁模样。“那时候才叫惨啊!”瓦斯里抬头望着虚空,“前无去路后有虎,两边都有鬼,逃哪去!”他一急,改由窗口直接跳下,怪不得刚才见他一拐一拐的,没跌断腿算是走狗运了。

阿兹米则说看见一名小女孩向他招手,他肯定“女孩”一定是那种东西,因为根本不见她双脚,整个上半身就像在虚空中浮现出来。

轮到大头,说是本来躺在床上,结果一睁眼,就见天花板有个鬼头,而且视线完完全全对上,好像早就在那默默一直注视着他。幸好他睡下格,连叫也叫不出,连翻带滚冲出房。 

我是最后一个,一想到这班家伙竟然如此没义气,心里就还是很火。但还是把经过说了。我说,睡到一半时,突然有人捉住我双脚,猛扯我下床,后脑都给撞得肿了一块,起了“高楼”。又说到明明见到兰在楼下追影集,房里却又有另一个兰,最后拉开被子见是一块墓碑…

阿兹米打断我的话插嘴道:“我们哪里有在楼下看戏?”

“当时大家都遇鬼跑出去,谁还敢看电视?”瓦斯里也说。

其他人也一一摇头,一脸狐疑望向我。我想我当时脸色一定难看之至,楼下没有人追影集?那我见到那些“人”是谁?要不是嘛嘛档椅子有靠背,恐怕我早已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大家嗅到一阵怪味,有点酸,又有点臭腥。什么怪味?难道又有鬼怪追到嘛嘛档来?

大家正诉说着各自见鬼经历,神经崩紧,突然一阵怪味袭来。

大家不觉又神情紧张起来,一轮追索后,才解开了怪味之谜:原来阿布刚才太紧张,竟然吓得在裤子里尿尿了!

好在那时候都快天亮,嘛嘛档中只剩少数几张桌子还坐有人,空气又冷清,气味较不明显,否则,别说阿布,我们八个从此都不必再在这一区混了。

就因为这点,大伙紧张的心情多少得到了纾缓,要到现在,大家脸上才回复一点血色,有点笑容。阿布更是拼命哈哈哈,好掩饰尴尬。

正说着笑着,我无意间一算,一、二、三、四、五、六,怎么才六个?沙烈跟纳幸人呢?

来时明明是八个人,怎会突然无故少了两个?可是大家一数桌上杯子,真的只有六个,连痴肥档主也说,刚才就只我们六个!

现在不是追究八个还是六个,最重要是确定他们人在哪里。我们之中,只有阿布拿了手机出来,他自是责无旁贷,先是按了纳幸电话,响了好久,却没人接听。又试了沙烈的,同样只听“嘟嘟”声,都没人接听。

“没人接。”阿布说。大家面面相觑。

兰拿过阿布的电话,不知他抓着电话念了些什么,把电话交给阿布,要他再试一次。

阿布又再拨了纳幸电话,这次开了扩音筒。电话才响三下就通了,我们还来不及说话,里头就先传出声音──一把女声,而且是叫得凄厉的女声!

听见这种声音,我只感觉背脊一凉,全身寒毛都竖立起来。没有人敢出声,最后是阿兹米神经质地用杯子敲了电话一下,才终止那把凄厉女声。阿布望着电话,不知心里想什么。

要过了很久,大家才回过神来,一致决定要坐到天亮才回去, 搬走是肯定的了,但先找到纳幸跟沙烈要紧!听过了刚才那把凄厉女声, 再没有人敢说什么,大家静静不语,直到天明。

一过早上七点半,我们立即行动,从嘛嘛档出发,忐忑不安地回到租屋。一望见租屋一刹那,我的心紧张得不住跳动,其他人大概也好不了多少。

我们在屋外观望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进去。铁门及大门,简直可以洞门大开,毫不设防来形容,如果昨夜有贼路过,他真是发达了,因为我们大家的钱包、笔记电脑、手机等,全都还在屋里。

越是靠近屋子,我越是不安。即使站到了门口,还是没有人敢先进去。就这样磨磨蹭蹭的,廿分钟过去,我们还站在门外,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阿布的电话响了,我心中涌起莫名的不祥感觉。千万别告诉我,是屋子里的鬼打来,叫我们别磨磨蹭蹭,好快点进去了。

电话响起,阿布一时只定定看着电话,不会反应,说不定他也跟我有同样的恐惧:鬼怪直接打他手机。

兰一手把电话拿过,哈啰了一声,随即沉默,见他神色凝重,只静静听着电话那一头说。五分钟后,兰挂断,转身对大家说:“医院打来的,纳幸出车祸入院了。院方指在纳幸手机里见未接电话讯号,就循号码打回来确认,应该是刚才在嘛嘛档打去那通电话。

纳幸什么时候入院?又是怎么出的车祸?各人心中都只想着这两道问题。

但很明显,我们没剩下太多时间,现在摆在面前的是,是要赶去探望纳幸呢,还是先找到沙烈下落?

最后,我们决定联络屋主,事情由他而起,总得负点责任吧。而我及光头则立即赶去医院看纳幸。

纳幸跟我们一样,都是来C城升学的游子,我预计今明两夜至少总得有人陪在医院。不管怎样,我们还有六人,要是真累了,可以轮换,这点我倒不担心。总之,一切要等见到了纳幸,再视情况而定。

其他人则尽可能快把沙烈找出来,一个已经进院,再迟些,恐怕另一个也会有意外。而至今仍无法联络上他,肯定是出事了,事情也远远还未完结。

待赶到医院,见到纳幸后,真是有点心酸。情况真不太好,他整只右腿,应该说,整体都不太乐观。医生说未来四十八小时是关键,希望他能挺过去什么的。

就伤势推断,医生指,纳幸似乎给汽车辗过,很可能又是一宗撞后逃。大头平日粗声粗气,这时看见纳幸模样,眼睛立时就红了,只是一味轻拍纳幸手背,给他打气。

我也坐到纳幸床边,纳幸气苦游丝,不住点头,似有很多话要说,却不断张大口喘气,非常辛苦。好一会,纳幸像拼尽了全身力气,断断续续,说辛苦大家,给大家添很多麻烦…我只静静听,始终抓不准他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

我望向大头,只见他正拭去泪水,就这时候,纳幸握在我手里的手,嗒然无力垂下。他去了。

我忍住悲痛,打电话通知阿布等人,也打了纳幸家乡电话,把恶耗告知纳幸家人。医院里气氛越来越沉重,我和光头本来还想留下,最后还是不安地逃离医院。

纳幸已逝,那沙烈呢?

我们一回到租屋,发现四处人头涌涌,原来左邻右舍都在寻找沙烈,屋主也参与搜索,但终究无结果。

后来,邻里有一名老人觉得不对路,就联络上一名宗教司,请求紧急支援。十五分钟后,宗教司急急赶到,老人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随着宗教师念过一篇经文,大家又再分头去找,说也奇怪,大家就在租屋后院的矮树丛中找到了沙烈,只见他呆呆的,叫也没反应。租屋前前后后,少说也来回搜了五六遍,树丛也寻过了,沙烈这么一个大男人,不可能看不见,但就是没人发现!

但是,能再见到老友平安无事,大家都放下心中大石。有人替沙烈检查一轮,证明身体只有少许擦伤,当天下午,大家就立刻搬走。

由始至终,屋主都没说一句抱歉什么的,如今回想起来,真后悔当时没能揍他两拳泄愤。

那之后,沙烈持续呆呆的状况达半年之久,才算复原过来。但他始终没有清楚说明那天夜里,他和纳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次租屋的恐怖经历,还有纳幸,就成了我们七个的禁忌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