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古:挂钟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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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无梦。

像体内某个关关突然打开了,“啪”一声,法蒂玛醒了过来,再也无睡意。

应该说,法蒂玛每天都是这个时候醒来,因为,她得去开工。

平常这个时候,她醒来一轮梳洗后,就会出门。向东走过那条小路,到达路口红毛丹树,与四邻友人会合,等待厂方小货车来接送。

说是开工,其实只是简单一些功夫。

老伴早逝,孩子都出大城市工作,自己留恋乡下地方,选择留下。也不愁吃穿,“工作”只当作是消遣,好杀杀时间。而且还有笔收入呢,对乡下人来说,已是一笔,何乐而不为!反正这几年来,都习惯了,每天分毫不差。

今天,她也如常醒来了。如常梳洗后,她才发现挂在大厅墙上的钟,不知何时停住了。

“糟糕,现在到底几点钟了?”法蒂玛啐了一口。

说来,这个钟还是老伴时代已有,时准时慢。

每次儿媳回来,都叫换掉,她却想,这可是你爸遗物啊,等于自己上了年纪,出点状况是应该的。

可能为此,一直坚持留下。她还有个更好理由:认为浪费,能用就继续用着罢。再说,乡下时间,可以通融,迟一小时没大差别,不像大城市,分秒必争!就一直延用至今。

但今天看来,挂钟应该到了大限,无法再行走下去了!

时钟傐留在十二点。法蒂玛平日九点刚过就入睡,自然没留意时钟半夜停止摆动。但她习惯早起,每天都不差,所以,应该也是出门时候了吧。

这时候,她却听见自家养的鸡“咯咯咯”猛叫,不是有什么动物来吃吧?一想及此,加上由窗户望出去天色还是很黑,心里有点怯,又犹疑起来,不知该否现在就出门。

等待……

说来可笑,乡下人早该习惯起早摸黑。鸡只一轮啼叫,又回复平静,法蒂玛侧耳听了一会,确定不会有猛兽之类,决定了就开门走出去。

又是新一天,她黄昏时代里又会消耗再一天。

可是今天天色真的够黑,浓得黑似化不开。没有吹风,好像有只大手覆盖了天幕。压得人心头沉重,呼吸不顺。

法蒂玛路走得加倍小心,一小步一小步的,怕不留神踏上夜里掉下的树干,或勾到了树枝之类绊倒了,就不好了。

毕竟这个年纪的岁数了,很难说,如果一跌就去了,还算好,虽然想到儿孙,有点不舍,但若是上苍旨意也只好遵循;但若不死,反而瘫痪在床,要儿媳来照顾,就累人累己呀。

因此她份外打醒十二道精神,几乎摸索着走。

这样约走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一棵红毛丹树下。

每天清晨,大家都在这集合,等待厂巴来接送。时候还早呢,法蒂玛望望四周,自个儿说。

于是她一屁股坐在树下一截枯树桐上等待友人。

等啊等,越是等下去,越是像有个时钟在法蒂玛心里滴滴作向,友人还是没有出现,怎会这样啊,大家总是很守时。

况且三个都没出现,就有点奇怪了。

就在她思索着何以友人都还没到,忽然,法蒂玛注意到一些奇怪状况:她看见光!

鬼火与怪头

不是天亮后出现光,是另外一种,闪闪烁烁,忽明忽暗。

法蒂玛想,是鬼火吗?她是不怕的,因为儿子早解释过,根本没所谓鬼火,而是磷在空气中燃烧。

但这次不同,这些是光,而且持续在空中飘浮,大约就有她身后那棵红毛丹树之高。

而那些法蒂玛仍看不清楚,只觉得是光的事物,看来正向这边飞来。

越飞越近,法蒂玛落足眼力一望,差点就要由半截树桐上跌落,哪是什么光呀!那…那是个人头! 在空中浮浮荡荡的,真是个人头,又黑又长发丝,披散蓬松,所谓闪烁的红光,正是由双目射出的光芒!

怪头并没有身体,仅仅连着一连串肉管子,就像拖着堆鸡肠飞行。

这副怪模样,怎不叫法蒂玛吓得魂飞魄散!即使处于极端震惊状态,法蒂玛还保留清醒,可以克制住不惊叫出来,不然那怪物就准会发现她。

只见法蒂玛顾不得身旁草丛中露水还重,立即藏身其中,用力捂住自己嘴巴,不敢作声,但双眼却死死望着头上的怪头飞过。

好在怪头似是寻找东西,没多大留意底下,否则一定会发现这个吓呆了的法蒂玛。

突然远处有牛只“哞”地叫了一声,人头立即转去飞走。

但她还是不敢出来。就这样一直躲在草丛中,又再过了大半小时,才开始听见人声,友人现在才出现!

大家先是惊讶,大清早的,法蒂玛怎么藏草丛中,七手八脚,忙着扶她出来,法蒂玛一脸惊魂未定。

每说得一两句,便要大口大口喘息,就这样断断续续,将刚才恐怖一幕告知大家。

大家一听,也觉得毛骨悚然,有人怯怯地说,法蒂玛很可能遇上了精怪!

黑巫术

据说这种精怪,起源于修练黑巫术。

白天,修练者通常人模人样,幻化成美女;可是一到晚上,就必须出外猎食“保鲜”。

头颅脱离身体,只系着肚肠,散散落茖地,随夜风飘荡。对这种黑巫术,“最补”的莫过于刚生产妇女的血,其次,就是牲畜,如牛、羊、鸡、鸭等。

“猎食”也有时间限制,天亮前一定要飞回住处,让头身结合,否则便会消亡,要面对黑巫术反扑的恶果。

一些女子,贪图条练后,可以让容颜无比亮丽,绝对“人见人爱”,但代价却很大,稍有不慎,可能就堕落成恶鬼精怪!

至于法蒂玛说,怪头明明向她飞来,却听见牛叫一声后,又飞去,就是这个原因。

还有一件事,大家很讶异,法蒂玛怎会那么早就出来。

算一算,其实她是三点多就出门,根本早了二小时有多!唯一的解说,是法蒂玛时运低,合该如此,连串巧合,由自己“如常”醒来,家里挂钟坏了,鸡只猛叫等等,最终给她撞见恐怖一幕!不用说,法蒂玛自此当然不敢再提早出门。

而更大改变是,她快快更换了墙上挂钟,旧的收到杂物室当纪念;另外,在卧室、厨房、大厅都各挂上钟去、小茶几还有个小闹钟。

说是疑神疑鬼也罢,现在的法蒂玛,可要确定大大小小,所有钟都显示同一时间,才放心出门!